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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一十一章-第四百三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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怕是他也瞧出來,從聞雖然身份成謎,可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麽惡意,他所說的一言一詞,無一不是在為兩人考慮,真心的勸告。

從聞猛的一揮手 ,臉色又僵硬了下來,“走罷,下次再見,願是聽到你們已為人父母的消息!”

他見兩人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意思,語氣又冷硬了一番,“還不走!?能我給你們踢出去不成!”

“告辭。”從遠抱拳,低聲道了一句,拉扯著漫秋兒不願離開的身子,從從聞的面前消失了。

從聞望著人離去後空空如也的平地,心頭浮過一抹悵然若失。

“傻孩子,”他望著西北的天空喃喃的道,“願你們真能聽進我的話。”

如今已是三月份的天氣,冬日的冰冷寒霜已經在萬物回暖中慢慢消散了,空中的風也不再那般的冷冽刮人,而是稍有和煦。

一路失魂落魄的下了山,兩人都沒說什麽話。

到了山腳下的新家,路過月牙和程大鷹的新房的時候,院門輕輕的扣著,裏面還傳來程大鷹大聲說話的聲音。

“趕明兒等從遠兄弟成了親,忙完了家裏事兒,我得和他上一趟山!我聽他說,去年他和漫秋兒在山裏獵到許多野味呢,我也去踅摸兩只,給你改改夥食!”

“現在的夥食很好了,況且,現在日日忙著酒樓,哪兒有功夫上山?”

“不急哩,總有功夫的……從遠兄弟都答應我了。”程大鷹笑嘻嘻的聲音傳來。

他和月牙成婚也沒幾日,與酒樓裏告了假,漫秋兒自然允準。

眼下到了她和從遠的婚事,明兒程大鷹和月牙就要去酒樓幫忙了。

聽到兩人對話中說起自己的名字,換了往常漫秋兒一定要進去與月牙說說話的,可今日是一點心思都沒有。

先回了新房中,從遠隨手關好了院門,便與漫秋兒一齊進了堂屋中。

“方才我應當繼續追問下去的,怎的忽然成了那般聽話的人?”漫秋兒輕聲的懊悔起來,“好不容易知道一點有關於從前身份的事情,我就這樣放棄了!”

“下次再見到他,也不知是什麽時候。”她後悔的垂下頭,“他來無影去無蹤,可是去哪兒尋他好!”

從遠安慰道:“別急,你沒聽他說,往後會有再見的機會嗎?”

他攏了攏漫秋兒耳旁淩亂的發絲,柔聲道:“相信我,以後會見到他的。而現在,咱們要做的不是去煩惱如何見他,我想,他方才說的那些話一定是有深意的,咱們過好自己的,聽從他的話,才是他重意的。”

漫秋兒舒了口氣,“你說的對。可我……”

她心中苦惱,總覺得心有不甘。可又知道已從深山上回來,失去了可以得到答案的機會。

“好了,不想那些事情了,乖。”從遠輕輕抱住漫秋兒,不忍她如此自責懊悔。

“這麽長的時間,我們對從前那些事情一無所知,不也這麽過來了嗎?”他故作鎮定的盯著漫秋兒,“何苦現在自尋煩惱?我們應當高興,從聞這般的高人是站在咱們這邊的,對咱們沒有威脅。這是好事兒,要高興才是。”

漫秋兒目光還是怏怏的,隨意的應了一聲,便將目光落在了遠處。

她並沒有聽出從遠方才話中“不經意”用錯的一個詞語。

對從前的事情一無所知的,其實不光是會她一個,而是他們。

他們來秀山村的經歷近乎一模一樣。

身受重傷的在山上被人發現,被救到了耿家小院中。而最相同的,便是兩人對前塵往事的記憶忘記的一幹二凈。

但從遠為了不引人註意,說辭便是自己從東方而來,家道中落,不再眷戀紅塵羈絆,只想留在村中做一個與世無爭樸實的農夫。

這樣的說法,被所有人接受,沒有一個人懷疑從遠的身份。

可只有從遠心裏暗暗舒了一口氣,暗自慶幸這樣一個稍稍調查就會破洞百出的說辭,沒被人發現端倪。

而現在,他要與漫秋兒成親,成為永不分離的一生一世一雙人,在這種時候,他掩藏的這個真相,必須對漫秋兒說清楚。

他已做好等待漫秋兒與他爭吵的局面,並開始暗示漫秋兒這個真相了。

但眼下看樣子,漫秋兒似乎還是沒有察覺到什麽。

“先回家罷,”他輕聲道,“一會兒爹娘就回來了。”

“好。”漫秋兒擡頭看了天色一眼,“是該回家了。爹娘還沒吃飯呢。”

這幾日,耿家人上晝在家裏忙活漫秋兒和從遠成婚的瑣事,下晝還要去酒樓幫忙,到了晚上再回來。

漫秋兒和從遠則是徹底歇息了下來,白日在家縫縫補補,收拾新房,到了晚上回耿家院子去燒飯,等家裏人回來了大家一起吃晚飯。

從遠跟漫秋兒一同回了去,出門的時候正撞見程大鷹月牙夫婦。

月牙嫁了人,一改往日少女的裝扮,頭上綰了結,身上的藍花襖子趁的她素白的臉色格外秀麗,這小娘子的打扮,與程大鷹在一起走著,甚是般配。

“漫秋兒姐,我正要找你哩!”月牙忙沖漫秋兒招招手,幾步跳到了漫秋兒身旁,“你要回村裏?”

“是呀,該回去燒飯了。”漫秋兒回道,“你們也回去麽?”

月牙道:“是呀,今兒要去姨那兒吃飯,大鷹昨兒在鎮上打了兩壇酒,和姨夫一起喝哩。”

“真好,一家人都在村裏,平日聚集起來也方便。”漫秋兒微笑著說。

第四百一十二章為時過晚

月牙笑的天真浪漫,道:“漫秋兒姐,你和從遠哥往後成了親,不也和嬸子他們一起麽!算起來你們住的比我和姨住的更近哩!沒幾步就到了!”

她嘰嘰喳喳的連說帶比劃,“現下是冬天,等到了夏日的時候,我把姨他們接過來,姐你把嬸子他們接過來,咱們就在山腳下燒火做飯弄些吃食,大家在一塊聚著多快樂!”

“嗯,想想都很美好呢。”漫秋兒笑著道,“好在咱們兩家的新房都大,多住些人也不顯得擁擠。”

程大鷹接話道:“那還多虧了從遠哩!從遠兄弟真是好使手也是巧!我跟師傅跑過這麽多地方,還沒見到哪兒的新房比從遠兄弟琢磨的好哩!”

一行人說說笑笑,沒一會兒便到了耿家門前。

四個人分別,漫秋兒進了家門去雜間拿了些青菜便轉身去了竈房,從遠在她身旁打著下手。

燒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沒說什麽話,竈房裏只有柴火劈哩劈哩的聲音,除此之外安靜極了。

飯快稍好,耿家人也回來了。

福寶見到漫秋兒和從遠,一如既往的歡呼著沖進漫秋兒的懷裏去,“姐姐,哥哥,我們回來了!”

“餓了吧,快洗洗手,一會兒就吃飯了。”漫秋兒拍了拍福寶的腦袋,細細一看,楞住了,“喲,今兒這臉怎麽弄得,像只小花貓似的?”

“在路上摔了一跤,沒事兒!”福寶嘻嘻笑著,一點也不在意。

“快去洗手吧。”漫秋兒催促著。

盛菜的時候,李翠花笑著道:“酒樓的生意好的很,丫頭你莫擱心裏頭惦記著。現下一切都好,什麽都好。福寶這孩子性子越來越活泛,我和你爹見了,都開心的很呢。”

“那就好,這可不就是咱們想要見到的嗎。”漫秋兒笑著道。

李翠花笑容滿面,“可不。眼下你爺爺在咱家住著,安心得很。可比在耿府的時候要強多了。”

母女倆又說了一會兒話,漫秋兒問她:“娘,咱們這附近十裏八鄉,你可知道有什麽人會武藝的麽?”

“會武藝?”李翠花楞了下,“怕是不多吧。”

李翠花思忖著搖搖頭,“咱們這秀山村可算是大周最偏遠的地方了,這附近的地界怕是縣衙裏的官兵都沒什麽身手武藝,手中握著刀柄充當半吊子。這地方,哪兒有什麽會武藝的?我是沒聽過的。”

“您不認識嗎?”漫秋兒笑著道,“您在秀山村這麽多年,想來應當見識過些非比尋常的高人罷?”

“高人?”李翠花愕然了下,眼神中閃過一抹不安,“這窮鄉僻壤的地方,哪有什麽高人呀?丫頭,你今兒是怎麽了,怎麽突然問這個?”

漫秋兒輕輕點了點頭,“原來娘也不認識。我就是問問,娘,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
說話間,從遠從外面進來,“娘,家裏還有二娃的舊衣裳沒?福寶那一身衣裳還是換換罷,臟得很。”

“有,有,方才我放在堂屋櫃子上了,沒瞧見麽?”李翠花在圍裙上擦擦手,“我去找。”

等李翠花出了竈房的門,從遠凝著在竈臺邊盛菜的漫秋兒,“漫秋兒,他們不會知道的。”

“你為什麽這麽肯定?”漫秋兒不解的看著他。

從遠沈默了下,“你聽我的就對了。”

夜半將要入睡的時候,從遠從屋外進來,手中還是端著一盆洗腳水。

漫秋兒料到他今晚會過來,和衣坐在床上,正等著他。

“哪兒還有心思洗腳,”漫秋兒苦笑著道,“我滿心都是從聞和咱們說的那些話呢。”

“我有別的話對你說。”從遠悶頭蹲在床前,“與從聞無關。是我的事兒。”

“你的事兒?”漫秋兒挑了挑眉,“你發現了什麽?”

“那倒不是。”從遠緩緩的將眼睛直逼著漫秋兒的,“我想說的,是我的身世。”

漫秋兒被從遠鄭重的神色弄得一楞,隨即莞爾一笑,“你該不會想要告訴我,你一直隱瞞著的身份?我猜猜,難道你……是什麽王爺世子?”

見從遠不吭聲,漫秋兒繼續微笑著道:“不是麽?嗯……那是……地主?員外?該不會是狀元郎吧?”

從遠依舊沈默,目光由隱蓄逐漸變得覆雜起來。

漫秋兒甜甜一笑,“做什麽不回答我?難不成真的被我猜中了?”

“或許吧。”從遠聲音晦澀的道。

“或許是什麽意思?”漫秋兒歪頭看著他,眼裏充滿著探究的光。

從遠抿了下嘴角,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道出真相:“就是,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,或許有猜中一個。但我現在和你一樣,也不知道。”

漫秋兒凝視著他,沒有出聲。

從遠只道是他的話太過令人震驚,怕是一會兒道出真相的時候,漫秋兒只會表現的更加震撼。

他無法猜測當他將一直隱瞞的事情告訴漫秋兒,漫秋兒聽過之後是會選擇原諒理解,亦或是震怒氣憤。

從遠此刻只企盼一會兒的漫秋兒能靜下心來,無論如何氣憤,都不要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。他寧願漫秋兒將所有的怒火撒洩到自己的身上。

他分明可以選擇很早就將這一切與漫秋兒言明,托到了現在,固然有外界的原因,可最重要的原因,還是他起了私心,太過貪戀兩人現下平凡寧靜的日子,不想讓那些不可確定的因素阻擾這段純真的感情。

他罪無可赦,更懊悔為何現在才選擇全盤托出。

為時過晚。

第四百一十三章認錯

漫秋兒出乎意料的凝視著從遠的眼睛,目光平和溫順,白凈的臉頰依舊素麗的如一塊美玉一般。

若非心中難安,他絕不願意破壞這樣的美好。

“你到底怎麽了?”漫秋兒輕聲開口問。

“你若心中又是,便對我說罷。左右你我都快成為夫妻,何必吞吞吐吐,”她瑩然一笑,“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?”

從遠心裏一緊,目光澀然的看著她,“若你動怒,吃了我就消氣,我也情願你將我拆骨入腹。”

漫秋兒一訝,“你這是怎麽了?”

從遠凝眉,捉住她的手捧在手心,胸口下的心跳動的厲害,想來正是應了那句越是在乎,越是怕失去。

“有件事我要和你交代,”他低聲道,“我和你來秀山村的經歷,一模一樣。”

“嗯?”漫秋兒睜大眼睛,“你什麽意思?”

從遠揚眉深深吐出一口氣,握緊漫秋兒的手,“我的意思是,我同你一樣,身受重傷,被人救起,來到耿家,由此住下。而我與你同樣,不知自己之前姓甚名誰,家住何方,有何親人,是何來歷。”

“我忘記了從前的事情,只知道自己來到耿家,遇見你,只怕不是老天註定,冥冥之中,而是背後自有推手。”

他緊鎖著漫秋兒逐漸瞪大的瞳仁,懇切的道:“我之所以先前不與你說這些,是怕會影響你的生活。咱們相識至今,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,我倒是希望你先莫動怒,好好想一想,如果我當初告訴你這些真相,怕是今日,你我不會這般容易的在一起……”

若他當初言明自己的身份,怕是耿家都不會這般輕率的接受從遠成為耿家一員,更何談漫秋兒陷入與從遠的愛戀?

漫秋兒並沒有意料之中的跳腳震怒,而是一如方才般的平靜,“所以你的解釋便是,你不是因為一己私欲,而是為了能與我長遠的在一起,憑著這份情誼,你隱瞞真相到今日?”

從遠素來平靜沈穩的內心不由得湧起一抹慌亂來,也來不及細想為何此刻的漫秋兒為何如此淡定,而是解釋道:“我有額外的原因。其實看似平靜的秀山村下,遠非你我想象的這般簡單。”

“與秀山村又有什麽關系?”漫秋兒挑眉看著他,“你若是誠心向我坦白,便不要去找那些無謂的理由。”

“真沒有找借口,”從遠連忙舉手發誓,“本來我也打算過些日子對你說的。你可記得先前王豹子家著火之時,咱們在他家門外碰到一個瘋瘋癲癲的男人?”

漫秋兒想了一下,記憶中的確回想起一個這樣的男人。

“他怎麽了?”

“他的身份不一般,”從遠肯定的道,“此人現在關押在東寧鎮縣衙,平日張虎從東寧鎮回秀山村之前,都要將這人帶出來,到縣令府邸中,不知做了些什麽。”

“我從官差那裏聽到,這人原來是關在王豹子府中的,後來被官差發現,交到縣令手上,一直關押到現在。”

漫秋兒搖頭,“你說的這些又與秀山村有什麽關系?那縣令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,欺壓平民,壓榨百姓已不是一天兩天,這樣的男人,怕是縣衙監牢中數不勝數罷?”

從遠抿唇道:“你相信我。這個男人絕對不一般,現在我還沒有什麽確鑿的證據能證明這男人的身份,可我已經在調查。”

漫秋兒幽幽嘆了口氣,“那又如何?難道一個身份成謎的男人就能為你開解?你想的怕是太簡單了罷。”

“我……”從遠著急的看著她 ,“那我如何說你才肯相信我?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對,一開始我便不應該騙著你,但後來……”

現在說什麽都晚了,從遠感到一陣無力,語氣沮喪的道:“我從來沒有這麽苦惱過,一直隱瞞這件事到現在,我沒想過竟會傷害到你……”

他的頭垂的越發的低了,“不管你原諒不原諒我,你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。丫頭,見到你第一面的時候,我便知道,這輩子我怕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。”

“可現在,無論你是選擇憎恨我還是選擇原諒我,我都可以接受。”他低著頭苦苦一笑,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卑微。

漫秋兒眼神微動,閃爍之間還是選擇繼續不動聲色。

“三日後的婚事,”他舔了一下嘴唇,“若你願意,我們繼續舉行。若你不願意,我會和爹娘他們解釋,是我的原因,咱們無限期的延後。”

他擡起頭來,看到漫秋兒漠然而無表情的神色,心中難過的厲害。

“若我能做些什麽讓你心情好一些,你盡管說。”

“你這騙子,騙了我不算,還要將婚事延後,世上可有你這樣厚顏無恥的騙子?”漫秋兒的聲音幽幽的響起來,語氣中帶滿了責備與不悅。

“嗯!?”從遠楞了下,才目露驚訝的望向漫秋兒,“丫頭,你……”

"你真當我一點都不清楚你的身份嗎?"漫秋兒幽幽的望向從遠,目光閃閃鎮定的望著他。

從遠呆住,這一刻漫秋兒的反應著實超出他的預料,他沒想到……

“我既然選擇愛你,又怎會連你的身份都不在乎?至少,我不會輕易的聽信你所說的,你是一個家道中落,從東方而來的人。”漫秋兒淡淡道。

從遠望著那抹寧靜悠然的眸子,心中一動,更是愧疚。

他隱瞞已久的事情,想來早已經被漫秋兒所察覺了。

也是,聰慧機敏如漫秋兒,又哪裏是一個這般好打發的姑娘?如若真是三言兩語便將她哄住,那是也沒這麽輕易虎抓牢他的一顆心了。

第四百一十四章成婚之日

漫秋兒忽的粲然一笑,“許是女人的感覺最準了,我望著你的時候,總會在你身上找到一股與我相同的感覺。就是,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,想要尋找,卻無從著手。”

“而像你這般一個瀟灑朗然的人,又怎會三番兩次的問我,是否在乎過去的身份和真相呢?”

“我想,我的過去,一定與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,若你知道,又怎會不與我說?”

聽漫秋兒將心中所想與從遠逐條訴說,從遠心裏感動又難熬,嘆道:“我竟忘了你這丫頭,是比誰都聰敏的!是我的錯,我早該告訴你!”

漫秋兒見他道歉誠懇,卻並不吃這一套,嘟著嘴假意生氣道:“你瞞著我的事兒,想來也是為了保護你我,我倒是不怪你。可你為何做婚期延後的準備?以你的性子,難道不是等生米煮成熟飯,婚後再與我說這些?”

從遠羞愧又好笑,揚起笑容低聲道:“婚前我定要與你坦誠相對的。你有了解真相的權利。而當我決定一切對你全盤托出的時候,我才知道我們的感情有多珍貴。”

“傻瓜。”她輕輕擁住從遠微冰的身子,“你太小看我。”

“這世上,我旁的信心沒有,但唯獨對你,卻願傾付全部的信任,因為你值得。”

這世上最動聽的話語,莫過於情人的溫言軟語。

而比溫言軟語還要動聽的,莫過於做錯事準備接受懲罰時,情人溫柔的原諒和愛護。

從遠饒是性子冰冷漠然,這會兒胸腔中的一顆心也忍不住化成了一灘水。

“這一定是我對你最後隱瞞的事情,”他低聲道,“我保證,往後決不再騙你。”

漫秋兒在他懷裏發出幾聲輕笑,“難道我有說要揪住你的錯誤不放?知錯就改,放到哪裏都是要被原諒的,我又何曾是那種不講理的人?”

將話說開,他們彼此之間的交心非但沒有分離他們的距離,反而讓他們的感情中添了一筆必須的濃墨,情意更加親厚。

從遠握住漫秋兒的手緊了緊,喉結哽了哽。

情話難吐,此後,他只會 以行動表明,她是他的命。

三日之後,兩人的大婚如期舉行。

大半個秀山村的人都來恭賀道喜,而更有從東寧鎮遠道而來的人,提著各式樣的禮品前來慶賀。

田緣酒樓全體休假一天,只為酒樓兩位東家的婚事來操辦。

石頭和阿虎彭亮他們在竈房裏架起了一口大口,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從後廚端出來的時候,冒著香飄飄的白眼,在空氣中揮散而去,引得大半個院子的人鼻翼扇動,肚子裏的饞蟲叫個不停。

前院,張掌櫃率先和鑼鼓班子、舞獅隊打好了招呼,今個的婚事,比田緣酒樓開業那日還要熱鬧,張騰!

比過年般還要喜悅的氛圍環繞在新房的四周,而月牙和程大鷹兩口子,幹脆給兩家門前搭了個棚子,前來慶賀吃酒的賓客太多,單憑從遠家的小院,怕是坐不下!

再看李翠花和柱子兩口子,穿著嶄新的喜慶衣裳,在小院裏已經等了許久!

漫秋兒昨夜就沒再合眼,李翠花精心縫制的衣裳套在身上,只能直挺挺的坐著,頭上的飾品很是沈重,而臉上塗抹的脂粉也不能擦碰到半點,規矩實在多的很。

嫁妝是李翠花和柱子早就準備好的,新房中的床榻上的用品,都是用上好的布料精心縫制的,不知花費了多少個日子。

柔軟的緞面輕輕觸摸上去,就如同將手放在春水中一般。

而三口銅皮箱子中的嫁妝遠非這些:女兒家的手勢、穿戴、繡花鞋、梳妝之類,便占了口銅皮箱子。

兩床合歡被,兩對鴛鴦枕,占了一口銅皮箱子。

而最後的一口箱子中,只擺了十塊包上了彩紙的土坯,最下面壓著十畝良田的地契。

說到底,耿家一家人還是莊稼人,這莊稼人嫁女兒,最大的嫁妝,還得是土地。

這土地,是李翠花和柱子商量了許久,最後用省吃儉用份飯攤子上的銀子攢下來的。

十畝良田,足足花了兩人所有的積蓄!

最能代表父母一輩心意的,可不就是這些地產麽!

漫秋兒看到的時候,心中百轉千回,感嘆自己命數好,既能碰到從遠這樣的良人,又能拜在李翠花和柱子這樣憨厚樸實的人家膝下。

比漫秋兒還疲累的,是從遠。

從成婚前一天的上晝,從遠就沒有歇過。

本來酒樓裏說了些小事情,要漫秋兒去督辦,可從遠心疼漫秋兒還要試衣做頭飾很麻煩,便自己去了。

其實就是張虎又去了田緣酒樓鬧事,想來是不甘心的緣故,想要見漫秋兒一面。

張掌櫃知道張虎和漫秋兒不和,哪兒敢說東家要準備成婚的事情?只得暫且拖著,這日實在托不住了才喊了從遠來。

從遠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,將張虎打發走,回到秀山村已經是傍晚了。

徹夜不眠的忙著與李翠花和柱子對次日婚上的流程,可謂一絲不茍。

漫秋兒自是不管這些瑣事的,可光是新娘子要做的那些規矩也足夠她呆在房裏,一直到了成婚這日的晌午。

新郎迎親,來接新娘子,從遠一把抱起了漫秋兒,送到了喜轎裏,鑼鼓聲不絕於耳的響著,一路敲敲打打熱熱鬧鬧的到了兩人的新房,

迎了親,拜了堂, 又給漫秋兒送入洞房,隨後外面的飯場便一直揚著說話聲和吵鬧聲。

這大喜的日子,漫秋兒困得糊塗極了,一切就像是在夢裏似的。

第四百一十五章新婚之夜

兩人在一起太久,一切進行的自然而然。在成婚前夕,漫秋兒倒是沒覺得有什麽特別之處,只覺得這些都是應當,她可不就是要和從遠在一起麽?

到了今天,她耳旁能聽到那麽多的人對他們婚事的祝福,在這一刻,她才知道自己這段感情與旁人的不同。

當她選擇與從遠相愛的這一刻,就已經區別於這世上許多的男女了。

她找到了一生的意中人,這是莫大的幸運,也是將屬一輩子的幸福。

他們是這世上一對共同破繭的蝶,在破繭之前,發生的許多事情記不起來,也不遠去追究。

可他們畢竟是成雙成對的蝶,無論今後會和從前的日子有何種牽扯羈絆,身邊都有一只隨時能為彼此獻身的另一半。

這是莫大的安慰,又何須記起前塵往事?

漫秋兒在蓋頭下的面容舒展清寧,悠悠嘆出一口氣。

往後,不再追隨風雲,只願流連天地花草。

洞房之夜。

微醺的新郎帶著酒氣進了洞房,紅燭搖曳,床上坐著他的一生摯愛。

新娘子的身影勻稱,紅燭打落的影子在窗上顯出好看的剪影來,光是從窗外看著的影子,就足以讓他心動慌亂。

今夜,他終於有名正言順的身份去挑開她的蓋頭,再也不用把持著內心的激蕩而隱忍,不敢多去看那張動人的面頰——他多怕自己壞了這份美好,也嚇壞他心愛的姑娘。

床旁有一桿秤,秤頭輕輕的挑起了新娘子的蓋頭。

蓋頭下面的臉容比往時還要清媚嬌艷,那紅雲般的唇刺入他的眼,貪戀的追隨著。

“人都散了?”新娘似乎有些微微嬌羞,赧然的向窗外望了一眼,輕聲的問。

從遠舒展了一下眉頭,坐在漫秋兒身邊摟住她的肩頭,似是知她心裏想著什麽的道:“放心罷,不會有人來鬧洞房的。他們都知你累了一天了。”

漫秋兒這才呼了一口氣,“那就好,成親可真不是一件輕巧事。先不說旁的,但說這頭上的東西,墜的我腦袋都快掉下來了,快幫我摘下來!”

兩人一起動手,又怕纏到漫秋兒的發絲,進展緩慢的將頭上的東西挨個取下來,這些飾品足足放了一整張床。

“這些怕是有一兩斤重吧?”漫秋兒咂舌道,苦著臉揉頭,“幸好這輩子只這麽一次婚事,否則,這實在遭罪!”

從遠笑道:“知你不喜歡這些繁覆的配飾,已經減少許多了。若是依從娘的話,怕是比這還要多兩倍。”

漫秋兒吐吐舌頭,一臉可人的歪歪頭,“可還有什麽吃的?我餓了一整天。”

從遠從外面端來飯場前撥出來的飯菜,進了屋子又關好門,道:“這是娘事先給你撥出來的,就知你會餓。”

飯菜還是溫熱的,許是餓過了勁,漫秋兒吃了幾口,半飽便放下了筷子。

從遠又給倒了熱茶,遞了熱帕子來擦臉。

漫秋兒喝茶的功夫,從遠給她說起了迎親時的趣事:原本是沒通知魯婆子一家子,可今日成婚的排場這般大,村裏自然沒有不知道的。

每個來吃喜酒的客人進院子的時候,都是要交份子錢的,誰知這魯婆子扯著張寶兒也來了,手中空空無一物,卻說是主人家邀請來的。

李翠花聞聲出去了,今兒也沒心思與魯婆子糾纏,便胡亂擺手叫人放行,這魯婆子見李翠花不管她,竟是敞開了肚皮連吃帶拿。

這魯婆子本是抱著占便宜不吃白不吃的心思,誰知這娘倆還沒吃幾口,就雙雙吐了起來,倒是惹得飯場裏旁的人一陣反胃。

這對母子怕是平日吃慣了粗茶淡飯,許久沒見到葷腥,一開口吃些酒菜,竟然不適應了!

母子倆吐得酸水都出來了,魯婆子被鄰居扶好回去,有進氣沒出氣的,還嚷著要回去吃酒呢!

聽從遠說罷這件事,漫秋兒一臉惋惜的搖搖頭,“這倆母子平日的吃食都那般貧淡,怕是張秀華在張家,更吃不到什麽好東西了。”

“張秀華還有她哥不是,好歹能周濟些。”

“嫁了出去的女人,哪兒還有受娘家周濟的道理?就算她去,怕是張虎也不肯的。”漫秋兒說著,想起昨兒酒樓的事,便問:“你昨兒到底和張虎說了些什麽,他竟肯不再找事。”

“他一身毛病,平日雖談不上為非作歹,可做的也都是見不得人的事,隨意扯一件,可不就是捏住了他的把柄?我說他梅月樓裏的那些事兒,可都被傳出來了,莫要如此放生高呼,叫旁人知道他是誰了。”

“梅月樓?”漫秋兒聽了詫異一下。

從遠低笑著道:“便是葛翠英開的青樓。平日裏張虎去那兒尋歡作樂。不過他這人倒是有個毛病……便是那方面的,叫一個姑娘給傳了出來,這梅月樓的人知道了,可不就是整個東寧鎮的人讀知道了?”

漫秋兒輕咳了一聲,“所以,這張虎就被你吃死了?”

從遠揚眉一笑,“倒也不能這麽說。這事兒雖有關他的名譽,但畢竟也是謠傳,若什麽時候這張虎又想來酒樓找茬,這事兒便也不會在乎了。”

漫秋兒眼珠一轉,一個鬼點子有上心頭,“莫不如拿這事兒做文章,挑起他和葛翠英的矛盾如何?”

“你這主意不錯,”從遠笑道,“不過,實行起來還是有幾分困難的。這張虎到底只是個官差,還是比不得葛翠英家大業大。不過,這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,等這段日子忙完,可得想個法子好好教訓才是。”

第四百一十六章太強了

兩人正說著話,忽的聽到門外有微弱的說話聲傳來,兩人當即噤了聲。

側耳聽了一會兒,才聽到是耿老頭和柱子說他帶福寶先回去的事兒。

漫秋兒和從遠對視一笑。

“新婚之夜,像咱們兩個一樣在說這些家長裏短的,怕是只有你我了罷?”漫秋兒微笑著道。

從遠倒是別有用意的一挑眉,“想來是的。若你想做點什麽別的,我也樂意。”

漫秋兒臉一紅,羞羞的轉過頭去,不肯再看從遠。

從遠快樂一笑,柔情的凝視著漫秋兒的眸子,鼻梁,嘴唇。

這張面龐他太過熟悉,是以在這一刻,他將手指輕輕的觸在如玉的臉頰上的時候,心中驀地生出一種喟嘆來。

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親吻這張小巧的紅唇,精致的鼻梁,惹人垂簾的水眸了。

這一刻,他是漫秋兒名正言順的丈夫,無論將來發生什麽事,他都有資格站在漫秋兒的身旁,去為她抵禦一切風霜嚴寒。

微糙的指腹磨搓著漫秋兒細致的紅唇,蹭下了一抹紅。

指肚上的紅鮮艷如火,看了更讓從遠平添一股邪火。

低頭吻住堪比花紅的唇,他再也沒了那些自持的顧忌。

當兩人意亂情迷當中,身上的一切負擔已經除盡。

兩具坦誠相待的身體交纏在一起,相愛的人,連做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都是聖潔的,是無比純真的。

水到渠成,自然而然。

當從遠沖破了一切束縛真正的與漫秋兒成為夫妻,似乎天地間的光都暗淡了。

沒什麽比懷中女子的容顏更美麗,沒有什麽比她的身體還誘人,更沒什麽比她婉轉低迷的聲音更動人。

他因她而成了真正的男人,而他心愛的姑娘,從此也不在是一個披發蹦跳的少女,而是成為了他真正的女人。

情愛本就是這世上另一種動聽的語,他們正說的如癡如醉。

……

……

“還疼麽?”從遠吻了下她的額頭,低聲問。

“唔……”

見到她秀雅的眉頭又皺了皺,從遠不禁一陣心疼,“還不舒服?”

“還不怪你!”

聲音悶悶的從被子下面傳來,“都怪你!”

“都怪我,都怪我,”從遠態度誠懇的認錯,但見到漫秋兒光裸的肩膀的時候,還是忍不住喉頭一緊,大掌附了上面,滿足的摩挲著。

“你還碰我!”

漫秋兒的聲音委屈兮兮的傳來,“真的夠了……”

從遠忍著胸腔裏的欲火住了嘴,從漫秋兒的脖頸上移開,“好好好,這次真的不鬧了。”

他忍笑看著漫秋兒不悅意的嘟著的嘴巴,“你想吃點什麽?我去給你熱。早上爹娘送了早點過來,方才又送了午飯,見你一直睡著,便匆匆走了。”

漫秋兒怪叫一聲,“爹娘來了兩次!?不對,現在什麽時辰了!?”

“快晌午了。”從遠道。

“那你還不叫我!”漫秋兒忙掀開被子要從床上跳下去,卻不想一動,雙腿的酸軟便讓她坐回了床上。

從遠忙撫住她,“你莫亂動,這幾日好好休息吧。”

漫秋兒可憐巴巴的望著從遠,“那什麽時候能好?”

從遠臉紅了紅,“這……想來這一兩日,多臥床休養便好了。”

這事兒問他,他也不得知,又不好意思去問李翠花,這種問題,怎麽問嘛!

下晝的時候,倒是月牙來給他們小兩口送新蒸的糯米飯,漫秋兒這才穿衣下地,從遠好一番緊張。倒叫漫秋兒嗔怪了兩眼。

沒一會兒,小姐妹在屋裏說悄悄話,漫秋兒給從遠攆出去和程大鷹一塊出去喝茶,和月牙在屋子裏叨叨咕咕的說到了天黑才出來。

從遠見漫秋兒神色間帶著羞赧,挽著月牙的手似是故意撇開從遠似的不看他。

等將月牙兩口子送出了家門,從遠湊到漫秋兒聲旁,帶了些討好的問:“你們說了些什麽?”

“女人家說的話,你多問什麽?”漫秋兒還是不肯看他,臉上紅撲撲的快步進了屋子。

“你、你不疼了罷,”從遠上下打量著她,“是不是好多了?”

漫秋兒回道:“好一些了,沒昨兒那麽痛了。”

從遠抿了下唇,態度誠懇的賠禮道:“昨兒是我不對,一時沒把持的住,今晚一定不會了……”

他原想著方才漫秋兒不肯看他是心裏生氣,氣他昨天弄痛了她。可兩人都是初次經歷這種事情,他也沒甚經驗,只能一點點摸索著來,弄痛了她,他也不想的……

誰知漫秋兒聽了丈夫的賠禮,一張秀麗的小臉更添了幾分怒意,“你、你這混蛋,還想著今晚!你……今晚,明晚,都別想了!”

從遠頗不理解,“為什麽?你、你不是說身子好些了嗎?”

“那也不行!”漫秋兒怒道,“甭管身子好不好,這兩日都分開睡!”

從遠默了。

過了會兒,他幽幽的聲音響起來:“不讓碰就罷了,還要分開睡?我不管,今晚還要在一起睡!”

“別想!”漫秋兒兩個字,將從遠的期許斷的幹幹凈凈。

到了吃晚飯的時候,耿家四口人過來看小夫妻,福寶見到漫秋兒眼睛彎彎的跑過來,興奮的大聲道:“姐姐,我一天沒見到你哩!娘說你睡到了晌午,為什麽起的這麽晚?福寶今兒老早就起來哩!”

漫秋兒輕咳了一聲,看李翠花他們都撇開臉去裝作沒聽到的樣子,只得到:“姐姐搬到了新家,住的不習慣,所以睡不好.”

第四百一十七章這還是從遠麽

"那姐姐回來住唄,"福寶一臉期望的看著漫秋兒,“福寶想每天都見到姐姐呢。”

從遠從背後一把將福寶抱起來,“你和你叔叔嬸嬸爺爺每天過來看姐姐還不行?莫不如福寶往後就睡在這兒,睜眼就見到哥哥姐姐了。”

福寶似懂非懂的想了一會兒,似乎真在思考要不要這樣做。

李翠花從後面走過來,笑道:“那可不行,你哥哥姐姐這陣子可忙得很,若要住,也得過兩個月再來。”

漫秋兒道:“娘,下晝月牙他們送了糯米飯來,我聞著香的很呢。”

“那正好,晌午我送了蓮子和紅棗過來,一會兒正好將飯擱在籠屜上熱熱吃……”

母女倆說這話進了屋,從遠抱著福寶,和耿老頭和柱子一同進屋喝茶。

耿老頭四下看著廳堂,讚許道:“遠兒,你這屋子裝飾的可真不錯,莫說在這村裏,怕是在東寧鎮都找不到裝飾這樣精心的屋子了。”

“爺若是喜歡,跟福寶一塊來住幾日,”從遠微笑道,“這麽大的屋院,只有我和漫秋兒兩人,漫秋兒她嘴上不說,怕是也覺得冷清的。“

“住也不是現在住,爺是過來人,你們小兩口現下新婚燕爾,我一個老頭子來打擾什麽。”耿老頭呵呵笑著道。

柱子哈哈笑道:“說的可不正是,今兒也就你娘惦記著怕你倆吃不上熱乎飯,跑過來好幾次,要擱我,這幾日都不帶過來的!”

“眼下離得近,等過幾日我和漫秋兒回去就行了,不必爹娘還有爺爺你們一起過來跑,”從遠刮了下福寶的鼻子,“福寶,天天這麽跑,累不累?”

“能見到哥哥姐姐,一點都不累!”福寶挺著胸膛認真的回答道。

福寶煞有介事的模樣惹得堂裏的三個男人哈哈大笑,歡樂的氣氛徜徉在夜色下的屋瓦中,溫馨極了。

晚飯吃罷,李翠花正和漫秋兒說些母女之間的體己話的時候,卻被柱子吆喝起來,說是要回家睡覺了。

李翠花沒反應過來,詫異道:“我還在和丫頭囑咐話呢,平日也沒見你睡這麽早,今兒是怎麽了?不早 麽?”

柱子背對著漫秋兒,一個勁兒的給李翠花使眼色。

李翠花這會兒糊塗,迷迷糊糊的看著柱子擠眉弄眼,好一陣兒才反應過來,“噢……噢,噢噢,對,今兒得早點睡覺,明早起來還得做饸饹吃,對對,爹,咱們走吧,福寶,跟你哥哥姐姐再見吧……”

送走了四口人,漫秋兒還想不通的嘀咕著:“娘方才還說一會兒要和我榨些豬油來的,怎的忽然就走了?”

“豬油我也能和你榨,”從遠誠懇的道,“你還想做啥?我都能幫你。”

漫秋兒臉頰火紅的瞟了從遠一眼,“你離我遠點就行了!”

“這點怕是做不到。”從遠一臉笑意的道。

漫秋兒不理會他,徑自鉆進了竈房去,剛亮了燈,忽的就被從遠從身後吹滅了。

烏漆嘛黑的竈房裏,只聽漫秋兒的聲音驚呼起來:“哎呀,你幹嘛……唔,我的衣服!別扔,地上臟得很!”

“臟了我再給你買新的!”男人的聲音從黑暗中低低傳來,下一刻便穩穩的封住了她的嘴。

是夜,後山腳下的小院裏,又是一番翻雲覆雨的浪潮低吟,數不盡的纏綿悱惻……

次日一早,漫秋兒渾身散了架似的倒在從遠懷裏,咬牙罵道:“從遠!我現在才發現你這人這般的不重承諾!我分明與你說不許再碰我,你怎的不遵守,還在……還在竈房裏……”

從遠的俊臉噙著一抹笑,溫存的啄了一口漫秋兒的臉頰,“你雖這樣說,可我卻沒答應你,如果說我不重承諾?何況,你我已是夫妻,歡愛乃是正常……”

“正常你個頭……”漫秋兒欲哭無淚,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,給從遠下了最後的通牒:“今晚你若是再碰我,我……我就回娘家住去!”

從遠見漫秋兒氣鼓鼓的樣子,心知這丫頭是真生氣了,一路追著又想跟著進竈房去,卻被漫秋兒轟了出來。

“ 你若是閑來無事,不妨去劈劈柴,左右那麽多體力,莫要都用在我身上了!”漫秋兒忍著怒意沒發作的道。

從遠神色親厚,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,提著扁擔便出去撿柴火。

漫秋兒這才消了些氣,去弄晌午飯了。

其實, 他們小兩口之間,除了床笫之事稍稍有些不和諧,一個太主動,一個過於被動之外,其餘的一切都過得如同想象中一般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,就算不說話,光是打眼看看對方,心裏就已經和抹了蜜似的甜。

撿柴火的時候,從遠也沒走遠,只是在附近的山腳下撿了一些,沒一炷香的功夫便回來了,再三保證絕不會動手動腳,這才被放進了竈房。

從遠跟在漫秋兒身後,殷切的洗了碗,又摘了菜,已沒什麽活可交給他做,漫秋兒攆也攆不出去,只得給他找了只小凳子,由他坐在竈臺邊,自己則繼續忙忙碌碌的切菜炒菜。

“娘子,你真好看。”從遠望著那張已吻過無數次的面頰,心裏還是癢癢的,“什麽時候能燒完飯?進屋喝口茶罷?”

漫秋兒眼皮都沒擡一下,“你又在打什麽算盤?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,你這人,現在越發沒個正行。”

從遠豎起三根手指發誓,“真沒有,我就是怕你累著,想讓你回去歇歇。我……給你捏捏腿。”

第四百一十八章甜蜜的新婚日子

放下手裏的鏟子,漫秋兒無奈的看著神色認真容顏俊朗的男人。

婚前還是對這家夥了解的太少了,哪裏會知道他是一個在床上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王?

成了婚露出了本來的面目,只想著每日能怎麽將她拆分入腹……太可怕了!

不過……除此之外,似乎別的一切,都是她喜愛的模樣。

入睡的時候,他會緊緊摟著她的臂膀不肯放松,非要自己也環抱著他的腰身才肯罷休。

清早的時候像一個厚著臉皮的小孩兒,非要親好多次才肯起床。

吃飯的時候,非要吃他餵的飯,倒是更麻煩了。

他怎的越來越像個小孩子?一點都沒長大,與從前那個冷靜而淡漠的從遠大相徑庭。

昨日月牙來的時候,還與她說起這事兒,月牙說,程大鷹與她在家的時候也這樣。

難道男人,在自己最愛的女人面前,就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麽?

漫秋兒想了一會兒,忽然覺得這樣子的從遠除了有些粘人,倒也很可愛。

她蹲下身,溫柔的在從遠的側臉上吻了一下。

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,她可怕再給這家夥親出什麽不該的念頭來。

從遠已很驚喜了,璀璨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明光,臉容立刻變得笑吟吟的。

“哎!”漫秋兒慌忙擋住了他湊過來的嘴,心裏暗道就知道給這家夥點甜頭就不會罷休了。

“去把飯菜拿出去,今兒上午爹娘不來,咱們自己吃一口吧。”漫秋兒沖竈臺上努努嘴。

“好。”從遠痛快的答應了。

晌午飯的時候,從遠吃罷了飯,殷切的將碗筷送到了井水旁,自行刷洗幹凈了。又趕忙回了堂屋裏去,看著漫秋兒的眼光就像是一頭沒餵飽的餓狼。

漫秋兒咬牙罵道:“色胚!若婚前知道你這人這樣耍混流氓,我怎的也不會嫁給你!”

從遠含笑奔過來,用嘴吻住她不停責怪的嘴,“已經晚了!”

……

……

小兩口在新房如膠似漆的過了三日,每一天的日子都快樂的不似在人間。

這幾日酒樓那邊也沒什麽事情,倒是第四日掌櫃的傳了話來,說是這幾日生意順利的很,沒什麽大事,叫漫秋兒和從遠盡管在家中休息一陣子,不必顧忌。

張掌櫃如此說,自然叫漫秋兒很是放心,原本定下這日要去鎮上走一遭的計劃便取消了,楞是和從遠在被窩裏鬧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。

這日一早,兩人約定好去晝去山上密林裏打些野味,早上漫秋兒烙了幾張油餅,正準備去耿家院子和李翠花知會一聲,卻見老遠走過來一個灰色長衫的人來。

這人臉生的很,不是秀山村的人,但漫秋兒的腦海中卻有些印象。

等那人走過來,恭敬的施了一禮,自報了家門,漫秋兒才想起來,“你是百草堂的夥計?是吧?”

“姑娘還記得我,”夥計笑了笑,“我們掌櫃的從臨江回來了,問姑娘什麽時候有時間,來他那兒去取東西。”

上次她和從遠上深山裏的時候,從聞馴養的四頭棕熊被他們拿亂箭射殺了,取出來的四只熊膽去王掌櫃那兒驗了貨,這才知道還不是一般的熊膽,而是珍貴非凡的金熊膽。

這金熊膽價格昂貴,極度稀缺,莫說東寧這片小地方,就連臨江皇都那樣的大城鎮,都將金熊膽奉為了上品。

漫秋兒和從遠本想著將這四只金熊膽賣了,可這價錢就連王掌櫃也說不清。

於是乎王掌櫃去臨江的時候,便帶去了這四只金熊膽,說是等回來的時候給漫秋兒具體的價格。

之後忙忙碌碌,兩人也顧不上這金熊膽的事情了。

一晃,王掌櫃已經從臨江回來了,想來,今兒就是為了金熊膽的事情。

漫秋兒忙答應了,又請那夥計進來喝茶,夥計笑稱百草堂還有事,便回去了。

回了屋,從遠正在屋裏打制狗舍。前些日子忙,二毛不知什麽時候被配了種,昨日生了一窩小狗,福寶喜歡的不得了,漫秋兒看著那一窩軟軟的小狗也很喜歡,便要那兩只回來,看見護院無事做個伴也好。

與從遠說了這事兒,他聽了倒是不顯得有多驚喜,自然應允道:“正好後日趕集,你不是說家中缺些鍋碗瓢盆?取了銀子再一道買了去,豈不一舉兩得?”

漫秋兒笑道:“好,再買些豬肉回來,娘每次都從家裏拿豬肉,家裏存的豬肉本就不太多了,我怕娘不舍得買呢。”

從遠點頭,“聽你的。”

兩人手中的金銀,除了一張田緣酒樓的地契,還剩下三張一百兩的銀票,以及一些碎銀子,估摸著有六七十兩。

前一陣子兩人成婚,蓋婚房,置辦嫁妝,打點人情,辦酒席都用了不少,兩人手裏雖然還有些,但想來李翠花和柱子手裏卻是緊巴巴的,沒什麽剩餘了。

漫秋兒想著,等過幾日她和從遠回酒樓去,就將份飯攤子開起來,就搭在田緣酒樓的外面,五尺見方的棚子,做的飯菜什麽的,就在這後廚額外搭了竈臺,與她和石頭一起忙活。

這份飯攤子還得由月牙、李翠花兩人主力操持,柱子還能在一旁打下手,平日的桌椅板凳都由店裏的夥計幫著看管擺放,若是到了下雨陰天,來吃份飯的客人還能進酒樓裏去坐著。

一家人在一起照看,什麽都在一處,也方便不是!

這話她與李翠花柱子說了,夫妻倆登時便精神振奮!

第四百一十九章甜蜜的小兩口

李翠花神色略顯激動,“啥時候搭攤子?丫頭,不瞞你說,娘準備好久哩!這兩日我還跟你謝大娘說呢,啥時候份飯攤子開起來,我心裏一直惦記著呢!”

“娘,你莫急,明日我就和掌櫃的商量一番,開始著手弄這事兒。想來搭一個棚子,要不得多久的。”

漫秋兒笑吟吟的,又道:“不過,我還得問問月牙這丫頭,這麽久沒燒六熱三涼,可不會忘記了罷?”

李翠花抿嘴笑的開心,連連說:“不能哩!月牙那丫頭腦袋聰明著呢!太好了,月牙和大鷹這倆孩子往後也能在一塊幹活,多好呀!”

“可不,”漫秋兒笑著,“大鷹怕是要高興壞了。”

下晝兩人上山,游蕩了一個下晝,只抓了一只野雞一只野兔。

現在的日子不比從前,之前上山,那是為了奔一口吃食,若是能獵到野味,那回去就是個飽肚的東西,最不濟,還能賣了換些銀子。

而現在,只是饞了想改改口味,自然不同往日。

從密林裏出來,下山的時候,兩人手拉著手,望著未暗的天光,心情順暢極了。

“就是去年這個時候,我從山裏給你撿回來,”漫秋兒回首對從遠笑道,“那時候你可想到過時隔一年,咱們會結為夫妻?”

“如果我說是,你會不會覺得我在騙你?”從遠睨了漫秋兒一眼,“可事實上,那時候我便覺得,你早晚是屬於我的。”

漫秋兒呆了呆,“所以,那時候你就對我心存不軌?我竟是沒瞧出來,你這人心機頗深的!”

“你這小腦袋裏想什麽呢,”從遠失笑,“我對天發誓,那時候腦袋裏可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念頭。見到你,就有一種感覺,就是……”

“什麽感覺?”

“就是這輩子就這樣了,再也沒有別人值當讓我掛念了。”從遠淡淡道。

這幾日見多了從遠的不正經和調皮,忽的見到這樣認真神情的從遠,漫秋兒感動的心中一顫,忍不住問:“真的?”

“當然,”從遠瞟了她一眼,“你以為我是什麽,當然是先有愛,之後才有歡好的想法。”

這樣讓人臉紅害臊的話,自然而然的從他的嘴裏說出來,漫秋兒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幾拍,又向後看了看,生怕被上山砍柴的人聽到。

從遠嘴角漾著笑,忍不住戲謔著說:“你心虛什麽?左右你我已成了夫妻,我再說出什麽混賬話來,你也是我的媳婦,有什麽不應該的?被人聽到又怎樣?”

漫秋兒嗔了他一眼,見從遠又說:“我總覺得你我之間似乎有著什麽神秘的聯系。這種感覺我說不上來,便不敢貿然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,只能等待著,慢慢與你接觸中,誰知道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這丫頭,想來也是上天註定的緣分。”

他望著漫秋兒清媚的面頰,柔聲問:“你呢?你初次見我,難道沒有這種感覺?”

“我哪兒有?”漫秋兒紅著臉否認,“第一次見到你你昏迷著,醒了又不肯與我們多說話,我能有什麽感覺?只覺得你這人奇怪的很,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神秘。”

“那當然,”從遠得意了下,“若我太過稀松平常,如何配的上你?”

漫秋兒不禁失笑,“你這人,自賣自誇的時候還知道拉上我,便沒人說你了是不是?”

“這便是為夫的高明之處,娘子,多學著些吧。 ”從遠微笑著道。

下晝在密林裏抓的兩只獵物,直接送回了耿家小院裏。

柱子跟耿老頭一人一只給剝了皮,拾掇幹凈,再由漫秋兒和李翠花到竈房裏剁了快。

兔子肉用辣子爆炒,一海碗的兔肉又香又辣,冒著熱氣,惹得人食指大動。

另一只雞則蘑菇燉了,一盆子雞肉實惠噴香,福寶看著忍不住吞了好幾口口水。

一家人在歡樂與笑聲中吃罷了飯,收拾了碗筷,小夫妻倆挽著手甜蜜的回了新房。

次日一早,漫秋兒和從遠從耿家取了 牛車去了鎮上,本要載著李翠花柱子他們的,可柱子卻說他們總去集市上,也沒什麽新鮮可瞧,讓他們小夫妻倆盡管去,想要逛多久就逛多久。

福寶眼巴巴的站在院門前,看著牛車駛遠了,這才戀戀不舍的進了屋子。

小兩口到了鎮上,倒是沒急著去趕集,而是去了王掌櫃的百草堂。

已經有許久日子沒見王掌櫃,上次相見,還是在年前。

在百草堂門口,前來排隊抓藥的人還是絡繹不絕,排了很長的隊伍。

漫秋兒和從遠在門前站了一會兒,人群太多,卻是擠不進去。

好在昨兒來報信的夥計眼尖,看到了人群裏的他倆,忙給拉了進去。

進屋見到王掌櫃正裏裏外外的忙著,見到了漫秋兒,匆忙打了個招呼,“丫頭,等我一會兒!”

“哎,您忙著!”漫秋兒回道。

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,漫秋兒和從遠在後院已經喝了兩盞茶,王掌櫃才擦著額頭的汗走了進來,見了漫秋兒從遠,就不住的給兩人賠禮。

“真是對不住,今兒抓藥的人太多,讓姑娘久等了。”

“王掌櫃哪裏話,左右今天我們也是閑來無事。”漫秋兒笑道。

王掌櫃凝眉看了漫秋兒一會兒,道:“姑娘已經成了親?是什麽時候的喜事?我竟不知道!”

想來是漫秋兒腦後的發髻讓王掌櫃辨識出她身份的變化。

大周朝的女子,未出閣的女兒家可以披發可以打成辮子,但嫁為人婦的女子,只能綰著發髻。

第四百二十章兩個消息

“前幾日新婚,王掌櫃您沒在東寧,自然不知道。”漫秋兒笑著說。

王掌櫃大呼失禮,說要好好給漫秋兒準備一份事後的賀禮才好。

寒暄了一會兒,王掌櫃道:“今兒讓你們過來,一個是為了二娃的消息。”

“二娃的消息?”漫秋兒楞了下,“二娃不是跟著學堂的武師傅離開了東寧嗎?”

前幾日她大婚,想要這孩子回來一趟都找不到蹤跡,許夫子說是武師傅帶著二娃去了臨江一畔,回來的時日怕是不會早。

“正是。前日我那姐夫收到了武師傅的來信,說孩子們都好。這些孩子中,數二娃的天資最為聰慧。是以,武師傅的意思是想多培養二娃這孩子一些。可二娃前幾日嚷著說想要回家,也不知是為什麽,問也問不出個緣由。”

“來信的時候,武師傅說這孩子現在正用絕食抗議,看樣子,不讓他回家是不罷休了。”

“絕食!?怎的這般嚴重?二娃怎能這樣忤逆師長,這是誰教他的!”漫秋兒乍聽之下,又急又怒。

從遠安撫道:“先別生氣,王掌櫃,那現在二娃身在何處,可有消息?”

王掌櫃嘆氣道:“不知。那封信的末尾,武師傅的意思是想要帶著這孩子回來一趟,但也沒有確定。是以,姐夫讓我先提前通知你們一聲,做好些準備。”

“多謝王掌櫃。”從遠鄭重道謝。

“你們倒也不必太過擔心,既然武師傅說他會隨行回鄉,想來這孩子應當沒什麽大礙。這年歲的孩子,大抵還是孩童心性,又是個重情義的,怎能不想家呢?姑娘可莫動怒啊。”王掌櫃這般勸道。

漫秋兒深吸了幾口氣,細想二娃這孩子並不是個頑劣不懂事的,想來應當是思念成疾,才這般吵著要回來。

回來也好,讓他知道哥哥姐姐成了婚,家中一切安好,要他在外好生念書便是了。

王掌櫃又勸了幾句,便又道:“這其二,便是這金熊膽了。姑娘,我可要恭喜恭喜你,這金熊膽的價值,怕是遠超我們的想象!”

“怎麽?”漫秋兒眼睛亮起來,“上次您便說著金熊膽價格遠超熊膽的價錢,現在……”

“這四顆金熊膽,恐怕要價值千金了!”王掌櫃捋著胡子,朗聲的道。

饒是漫秋兒做了準備,卻也沒想到,區區四顆熊膽,竟然能賣出千兩白銀的價錢!

“在臨江的藥鋪,來抓藥的不乏達官貴人,我去師兄的藥鋪打聽金熊膽的價錢,恰好就有一個大戶的丫頭來買這味藥,出手闊綽,直接便交付了定金,將這四顆金熊膽都訂了下來!”

"大戶家的丫頭?"漫秋兒楞了下,卻並未深究。

“是啊,若不是大戶家的丫頭,尋常百姓哪能買的起這東西!那丫頭交付了定金,回去之後很快就將全款送來。一共是一千三百兩銀子,就在我後院背著。我這就去給你取!”

“有勞掌櫃的。”漫秋兒謝道。

等到王掌櫃從後院將銀票取來,交到漫秋兒的手裏時候,看著這一疊銀票,漫秋兒的心驀地生出許多感嘆來。

一年前她衣食堪憂,一年後她身家富足,這樣的差別,若是換了旁人,恐怕早就會飄飄欲仙不知所以。

好在一年前她身邊的人到了一年後還是他們,無一例外,他們的包容與始終如一也在默默的影響著漫秋兒。

她之所以能得到這樣的收獲,與身旁這些可親可敬的人分不開關系。

捏著一千餘兩銀票,漫秋兒心中感激,便是感謝。

……

……

從百草堂出來,兩人順路在集市上采買了一番。

新房中家具大抵都是嶄新的,盆子碗什麽的雖然嶄新,數量卻是不太多的。

在雜貨鋪裏,兩人采買了不少東西,鍋碗瓢盆,光是陶瓷碗便購置了五對。

雖與耿家小院近,但平日總不能只回耿家去吃飯,他倆這新房,上次李翠花和柱子來的時候,吃飯的飯碗勉強夠用,這可不成。

將雜貨的東西買的差不多了,從遠付了銀子,叮囑了夥計將這些東西送到鎮上的田緣酒樓,夥計滿口應了,態度更加殷切,只以為他們是田緣酒樓的采辦,想要拉攏這個長期的客人。

到了集市上的肉鋪攤子,屠戶又見到了小兩口。

“姑娘變成了小媳婦,怎的沒請我去喝口酒?”屠戶哈哈一笑,拍了拍案板上的豬後腿,“看看今天稱哪塊的肉,算你們便宜些!”

“當時可不想來著,可在集市上逛了一圈,夥計倒是說沒見到大叔你的攤子!”漫秋兒笑道,“今兒稱些梅花肉罷,回去燒了吃。”

“好,這塊怎麽樣?五層肥五層瘦,回去燒了保準香的流油!”

“好,就要這塊,還要那條豬尾巴,一並稱了!”

屠戶大方的擺擺手,“豬尾巴就算送給你們的!”

“那倒是要謝謝大叔了。”漫秋兒笑著道。

福寶喜歡吃點心鋪子的酥梨糕,是以兩人回田緣酒樓之前特意繞著長街去了點心鋪子,買了五包糕點。

現下不光要照顧家裏人,他們新房旁邊的鄰居也要照顧哩。

月牙最愛吃這些甜食,這幾日酒樓生意好,怕是程大鷹每天回去的時候,點心鋪子已經關門了,今兒正好順路給他們也帶兩包糕點。

有福同享,有美食同吃不是麽!

兩人手裏拎著大大小小的貨品,到了酒樓,張掌櫃和另一個夥計正在門口招呼著客人,見他們大包小包的模樣,趕忙搭手接了過來。

第四百二十一章張掌櫃的思量

“欸喲我的少東家,您買這麽多東西,倒是告訴我們一聲,找個夥計去接你呀。”張掌櫃道。

漫秋兒擦了把頭上的汗,聞言失笑道:“掌櫃的,您可莫說笑了,我又不是什麽嬌貴大小姐,自己個去買些東西還不是稀松平常?難不成當了酒樓的東家,飯都要旁人餵?可不至於!”

“說笑說笑,這不是新來的夥計嘛,方才看到雜貨鋪送來的東西好奇問是誰買的,我說是少東家,他說不信,說以前他幫工的酒樓裏,少東家可都金貴的很,每次來酒樓查探,架子都大得很。”

張掌櫃說著笑看了臉紅撲撲的新夥計一眼,“我便跟他說,那是別人家的少東家!咱們田緣酒樓的少東家,可是比誰都要節省,會過日子的!”

“看到沒有,咱們少東家,自家采辦什麽東西都是親自去。這就是節省,勤儉,無論今後什麽日子都不能忘!但是咱們少東家又是最大方的,該給夥計們的福利工錢,一文都不會少!”

那夥計年歲不大,名叫小白,估摸著只有十七八歲,聽掌櫃的這樣說,重重點頭,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說:“我知道了掌櫃的,往後,我會向少東家學習的。”

“多去集市上,一來可以知道集市上食材的一手價格,二來,多去看集市上的那些路人,多觀察他們喜歡進什麽樣的店面,對咱們的生意也有幫助。”漫秋兒溫聲道,“你去忙吧,既然來了咱們酒樓,往後就是自己人,莫要拘束。只要勤奮幹活,我們定不會虧待你。”

“知道了少東家,我下去了。”小白紅著臉下去了。

“這孩子是個害羞的性子,要多練練才是。”漫秋兒道,說著自己卻笑了。

她怕是還沒小白的年紀大,卻叫人家孩子,還真是有點老成持重的感覺。

張掌櫃也笑了,“丫頭,這你就放心罷,我看人,準得很!”

漫秋兒也點點頭,心想,還是掌櫃的叫她丫頭親切些!

在三樓的包間,三人坐下來商談過幾日搭棚子擺份飯攤子的事情,張掌櫃自然大力支持。

“這倒是沒問題,但是有一點,”張掌櫃沈吟了下,“丫頭,你怕是還不知道,月香酒樓將咱們旁邊的茶葉鋪子收購下來,前幾日開始裝修,將這兩家店鋪打通,想來這幾日就要擴大店面了。”

從遠挑眉,“看來月香酒樓的生意相當不錯了?”

“可不,要不怎麽會這麽短的日子就要擴大店面?”張掌櫃咂咂舌,“我聽老友說,他們宣傳的力度也大得很,遠超咱們。據說弄了個什麽活動,說是只要進店點菜,就送一壺三十年的女兒紅!”

“三十年的女兒紅?他們不怕虧本麽?”漫秋兒雙眼圓睜,顯得非常驚奇,“三十年的女兒紅,少說也有三百文銀子吧?尋常客人來點一桌子飯菜,怕是也不到一兩銀子。”

“是呀,要不怎麽說他們下了血本呢。”張掌櫃頓了頓,“其實他們這麽做,對咱們雖然有些影響,但影響並不大。咱們兩家主打的方向不一樣——咱們主打的是菜品的口味,他們主打的是環境和酒水。”

“但是若咱們要是搭棚子擺份飯攤子,怕是這月香酒樓,就對咱們有影響了。”張掌櫃沈吟了一會兒,緩緩道。

漫秋兒問:“掌櫃的,你明說罷。”

“咱們酒樓所在的這條長街,對面是三家胭脂鋪,中間有約莫十丈的距離。而這中間,還是一排小販的攤位,這是經過縣衙準許擺放在此的,大家都是正經的營生,誰也不影響誰。”

“但若咱們在酒樓門前擺開了份飯攤子,占了過道的長街的話,便要申報縣衙請求允準。縣衙那邊有王準照管著,這想來不是什麽難事。但其中便有一點,如今這長街進人的通道可是在月香酒樓那邊,他們占了長街的把頭,而咱們一旦將份飯攤子支出來,將會直接影響過道的人流。”

“怕只怕到時候月香酒樓將與咱們相鄰的過道隔開,這樣一來,怕是不止是咱們的份飯攤子搭不起來,還極有可能影響咱們的生意啊。”張掌櫃一臉深思的道。

漫秋兒沈吟了下,問:“月香酒樓這幾日可來人到咱們田緣酒樓?”

“沒,”張掌櫃搖頭,“只在開業那天的時候,朱掌櫃來過一次,那意思……咱們不是都知曉?”

開業那天的時候,月香酒樓的朱掌櫃帶著兩包糕點和一壺柿子酒來了田緣酒樓,所帶的那些東西寓意為“切莫多事”。

張掌櫃頓了頓,又道:“還有一事。張虎這幾日雖說不來田緣酒樓,但咱們酒樓的夥計卻說,幾次看到張虎出入月香酒樓,而且……是在深夜時分。”

從遠警惕起來,皺眉問道:“張虎?他這幾日和月香酒樓打起了交道?”

“對,這個張虎可不是什麽好東西,咱們不得不防啊。”張掌櫃嘆道。

此言一出,三人之間沈默了一會兒。

這張虎先前曾經糾纏於漫秋兒,想要漫秋兒夥同他合謀,與田緣酒樓謀些福利,可後來被漫秋兒和從遠先後敷衍過去,現在雖然不來糾纏,但想來不會輕易罷手。

如今和月香酒樓打交道,想來應當沒什麽好事。

可當下,三人雖預料這張虎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,但到底還是不清楚他們下一步準備做什麽。

漫秋兒便吩咐張掌櫃平日提高些警惕,若發現酒樓的客人有鬧事的,盡快前去找王準,同時通報他們。

等過幾日份飯攤子開起來的時候,她和從遠再過來。

第四百二十二章黃正榮拜訪

如此一說,張掌櫃暫且放寬了心,應聲說會做好準備,不會讓張虎鉆了空子。

兩人走出田緣酒樓的時候,漫秋兒特意看了一眼月香酒樓的招牌。

旁邊的茶葉鋪子早被打通,裏面工人正在裝潢粉飾,一名管事模樣的人站在門外,似乎正在監管指點。

走進一瞧,正是那日來酒樓的送糕點的朱掌櫃。

“朱掌櫃別來無恙,”漫秋兒從背後笑吟吟的道,“許久不見,酒樓生意可興隆?”

朱掌櫃見到漫秋兒,眼眉一挑,“喲,這不是少東家麽!姑娘這是來巡察了?”

“談不上巡察,看看夥計們好不好,”漫秋兒微笑著說。

“姑娘年紀輕輕,就能掌管生意這樣火爆的酒樓,不光在下佩服,就連我們東家都佩服的很,說是什麽時候要和姑娘會會,一覽姑娘的芳容呢。”

漫秋兒笑道:“如果朱掌櫃說的不是客氣話,我可就要當真了。”

“當然不是客氣話,我們東家對姑娘可是感興趣的很,不知什麽時候有時間,與兩位東家見一面?”

朱掌櫃說這話的時候,問詢的目光看著從遠,想來是已經知道這酒樓是漫秋兒和從遠兩人的產業了。“

“最近閑來無事,若能與貴酒樓東家相會,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。”

朱掌櫃笑道:“姑娘果然爽快,那……既然如此,我回去便稟報我們東家,這幾日約個時間,相見一下可好?”

“好。”漫秋兒點頭答應。

回秀山村的路上,兩人駕著牛車,車上載著那許多的物品,悠悠閑閑的一路回返。

“怎麽忽然想起來去見月香酒樓的東家?”從遠輕聲問,“與那種人有什麽好見的。”

“只是好奇,到底什麽人有這樣大的家底。”漫秋兒輕聲說,“你 可要知道,旁邊那家茶葉鋪子可是老字號,之前的生意做得好好的,怎麽會忽然將店鋪變賣?我想,這會不會是月香酒樓想要吞並這條長街上的店鋪,刻意逼退的他們?”

“你是這麽想的?”從遠低聲道,“我倒是覺得,方才那朱掌櫃才是個人物。”

漫秋兒讚同的點點頭,“不錯。行事有度,為人謙和。光看上次他帶來的糕點所含的寓意,便知道這人必定很有內涵。”

“不過不管他們存著什麽心思,咱們大可不必理會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田緣酒樓不惹事,但也絕不怕事。”從遠沈聲道。

“對,萬事都有你嘛,”漫秋兒調皮一笑。

“對,萬事有我。”從遠柔光望著她,輕聲道。

兩人駕著牛車回到了耿家,此時天色漸晚,耿家竈房上的煙囪已經冒出了裊裊的炊煙。

如今已經過了冬日,迎來了初春,天寒地凍的時節裏,僵冷的萬物已然覆蘇,在暖和的風氣中展現著盎然的春意。

身上的衣物已經減少了許多,再也不是前一陣子捂得嚴嚴實實的厚重模樣。

兩人剛剛才推著牛車進門,就見福寶的小身影沖他們跑過來。“

“哥哥姐姐,家裏來客人哩!”福寶興沖沖的道 。

“客人?”漫秋兒心一動。

“也是位哥哥,來找姐姐的。”福寶笑瞇瞇的說。

“去看看罷。”從遠向著堂屋努努嘴,自己則去了後院將牛車拴起來。

進了堂屋,便聽到柱子和來客的說笑聲。

“咱們這小山村裏,能有啥珍貴的東西哩?哪兒像你們大城鎮來的人,生下來便見慣了好玩意,哪兒會再稀罕咱們這窮山溝的東西?”說話的是柱子。

"大叔說笑了。我雖然出生在臨江,可也是在東寧這片土地上長大的。這片雖說地處偏遠,但許多東西遠比大城鎮來的舒心樸實。"

漫秋兒聽了那聲音一會兒,便辨認出來是黃正榮了。

黃正榮除了在她倆人婚前送來了慶賀的禮品之外,在成親的那天並沒有出現。

不知這次忽然造訪,是為了什麽事?

漫秋兒走進堂屋,對黃正榮笑道:“正榮,來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?若我再晚回來一會兒,你豈不要等好久。”

黃正榮見到漫秋兒嬌婉的面容上揚著笑意,無形中竟有一種隱隱的清媚,極吸引男人的目光。

他喉頭一緊,趕忙移開了目光,微微垂頭笑道:“等一會兒又有什麽大礙?從遠兄弟呢?今天我可不光是來找你,是來找你們的。”

是來找他們的……漫秋兒心中微微思量了下,想來黃正榮是為了酒樓的事情而來的。

這田緣酒樓是他們夫妻二人的產業,是以,漫秋兒很快想到了下晝張掌櫃說的那番話。

柱子站起身,呵呵笑道:“你們娃們有正事兒,我就不摻和了。黃公子一會兒可要留下來吃晚飯才行。”

黃正榮趕忙躬身施禮,“叨擾了。”

從遠從後院回來,見到黃正榮並不意外,兩人稍稍點頭致意,三人便在廳堂中坐下了。

黃正榮望著兩人坐在一起形影不離的樣子,目光一滯,開口輕聲道歉:“大婚當日沒能來慶祝,實在不該,但還請你們見諒,那幾日父親的產業有些問題,我急忙趕著去了一趟,是以沒來得及參加你們的大婚。”

“這有什麽,心意到了便好。”漫秋兒笑吟吟的看著他。

“黃公子可是有什麽心事?”從遠驀地出聲問,審視的目光凝視著他略帶愁雲的眉眼,“是令尊的產業出了什麽問題?”

黃正榮一驚,竟沒想到從遠的眼光這樣的毒。

第四百二十三章月香酒樓的東家

他輕嘆一口氣,“不是家父的產業出了什麽問題。而是聚緣軒最近出了亂子。”

“聚緣軒?”漫秋兒一怔,“怎麽,可是人手……”

“不,不是人手,”黃正榮搖頭,但隨即一頓,“也是人手的問題。”

他苦笑一聲,“聚緣軒裏出了內鬼,後廚裏被混進了心存不軌的家夥,在飯菜中下了瀉藥。眼下,衙門正徹查聚緣軒,聚緣軒已經關門兩天了。”

“竟有這樣的事!”漫秋兒大驚,“那人抓到了嗎?可知道是什麽人派來的?”

黃正榮神色凝重的搖搖頭,“沒抓到,但我姑姑派來的人去調查,卻查到一件事……”

“有人曾目睹這家夥多次出入月香酒樓,想來,與月香酒樓脫離不了幹系。”黃正榮掃了一眼夫妻倆驚詫意外的面容,“就算不是月香酒樓的人派來的,想來他們算計聚緣軒的計劃,也是在月香酒樓進行的。”

此言一出,漫秋兒和從遠誰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。

那人在聚緣軒幹活期間多次進出月香酒樓,怎麽可能與月香酒樓沒幹系?

可僅憑此便要斷定這人所做的事情乃月香酒樓授意,又太過武斷。漫秋兒不禁沈吟著,細細思考下晝見到朱掌櫃時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。

只聽黃正榮又道:“不僅僅是我們聚緣軒,就連旁邊的幾家酒樓,都受到了牽連。旁邊的福臨樓,富水樓,都發現有食客在飯後發生了嘔吐中毒的現象,現在衙門 將幾家酒樓都封禁了,正在徹查此事。”

從遠皺眉道:“衙門介入?那想來應當會很快抓到人犯才是。”

畢竟在幾家大酒樓下毒一事,不可能不露馬腳。若衙門介入,想來應當會很快鎖定嫌犯。

就在漫秋兒嘆息之際,黃正榮卻沈聲道:“衙門向來無所作為,我們幾家掌櫃並沒有對衙門報什麽希望。只希望將酒樓解封之後,不要再混入這樣的敗類。”

他望了一眼漫秋兒沈吟的面龐,道:“我今日來便是想要提醒你們,這些人既然將手伸向我們聚緣軒和附近的酒樓,想來必定也是東寧鎮上酒樓的某一家幕後主使。你們不要掉以輕心,定要謹慎行事。”

“知道了,”漫秋兒鄭重點頭,“正榮,多謝你來提醒。”

“這是什麽話,咱們不僅是同行,還是朋友呢。”黃正榮一笑,“好了,酒樓那邊還有事,我也不多呆了,這就走了。”

黃正榮起身告辭,漫秋兒知聚緣軒現在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,他能特意來告訴他們二人小心行事,已經十分義氣,讓漫秋兒感激不盡了。

送走了黃正榮,漫秋兒凝起了眼眉。

“怕是歇不住了。”從遠低聲道。

果然,他們二人在家只呆了一日之後,第三天的上晝,朱掌櫃便派人給田緣酒樓送去了消息,說是月香酒樓的掌櫃約田緣酒樓的兩位東家在富水樓相見 。

為何選定在富水樓,而不是田緣酒樓,也不是月香酒樓,漫秋兒心存疑惑。

從遠卻一句話道出了真相:“想來這位東家也不是只邀請了我們一家酒樓的東家,而是將那幾家糟了暗算的酒樓東家都請了來。”

果不其然,次日兩人前去赴約的時候,在富水樓裏見到了一同被邀請來的黃正榮。

黃正榮見到他們二人,不禁面露驚訝。

“你們怎的也來了?”黃正榮擰著眉頭低聲問,“難道這家夥真要跟我們撕破臉皮?難不成是想要要挾我們?”

漫秋兒搖頭,“咱們還沒見過月香酒樓的東家到底是誰,暫且按兵不動,先看看他是什麽來路再說。”

富水樓已經關門數日,今日重新開業,只將幾家酒樓東家迎了進去,便重新將門掩上。

等人到的差不多了,月香酒樓的東家也露了面。

這位東家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誰也沒想到,這樣一個面露稚嫩,衣著顯眼的姑娘,竟然會是月香酒樓的少東家。

“你是月香酒樓的少東家?”黃正榮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,“這麽年輕?莫不是來誆我們的?”

少女輕輕瞟了黃正榮一眼,眼含不屑,“本姑娘趙禾木,吃飽了沒事做,騙你們做什麽?”

“這酒樓是我一手經營起來的,從皇都帶來的大廚和掌櫃,本想著在這偏遠小城安心經營下去,卻不想最近糟了人暗算。”

趙禾木秀美的丹鳳眼掃了一眼在座的眾多東家,“好在我們酒樓有所防範,這才免遭毒手。否則,怕是要和你們眾多酒樓一樣,被勒令關門整改了。”

“可我派人查了一遭,在東寧鎮中眾多有頭有臉的酒樓中,幾乎所有的酒樓都無一幸免。但只有一家酒樓,不但生意照常紅火,並且……還準備開拓酒樓,將地盤擴大!田緣酒樓的東家,可是有此事?”

趙禾木目露審視,緊盯著漫秋兒的面容。

兩個年紀不大的女子,在這張桌上卻身份特別,若是放在往日,怕是許多人都有興趣一看兩人的對手戲,可今日屋子裏的眾多掌櫃,心裏愁雲密布,哪有興致看兩個姑娘對峙呢。

“你這是什麽話,難不成是在懷疑漫秋兒!”

第一個拍桌站起來發怒的人是黃正榮,他不悅的看著趙禾木,“你只說你們月香酒樓險遭毒手,那不是沒遭毒手麽!據我所知,你們月香酒樓不也是吞並了一旁的茶葉鋪子,將店面開大麽?憑什麽你懷疑漫秋兒!”

“你脖子上面掛著的是豬頭不成!”趙禾木譏諷的看著黃正榮,目露輕蔑。

第四百二十四章相信我

“我既然說我月香酒樓遭了毒手,自然任憑你們查證。不過,我早想到你們會懷疑,我已經帶來被我們抓到的歹人,任憑你們審問!”

“你抓到了?在哪兒?”頭發花白的臨江酒樓東家第一個站起來,神色激動的問。

“真的抓到了?該不會是找什麽人來騙我們的罷?”福臨樓的掌櫃臉色狐疑的看著趙禾木。

趙禾木對這些質問都置若罔聞,只模樣悠閑的往椅子背上一靠,悠悠然看著對面的房門。

房門推開,外面兩個侍衛模樣的人帶來了一個形容邋遢憔悴的男子。

男子的身上布滿了廢棄的酒食,想來是被人刻意潑灑到身上的。

“這就是你們酒樓抓到的歹人?”臨江酒樓東家繞著那人看了幾眼,忽的身手猛打那人的腦袋,“你害人不淺吶!!”

臨江酒樓的東家這麽一動手,一旁馬上便有跟著動手的,也有趕忙起身阻止的。

這可是眾多酒樓中唯一抓到下毒的歹人,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怕是連著唯一的口供都要沒了。

從遠和黃正榮趕忙上前阻止,漫秋兒盯著那人灰敗的臉容,心中斷定,這人必定是去月香酒樓下毒的了。若是找人扮演,怕是演不出眼裏的絕望。

將打人的東家都制止住,從遠捏起那人的下巴仔細瞧了瞧 ,瞇眼問道:“是誰派你來的?”

“我不會說。”那人沙啞的聲音倒是幹脆的緊。

“死鴨子嘴硬!”黃正榮罵道,“你以為我們不敢動你?一會兒將你交到縣衙,怕是會讓你吃些好苦頭!”

“盡管交好了,"那人眼裏溢出奇異的色彩,“左右都是一死。”

"你倒是想得開!"黃正榮哼了一聲,“給你交到縣衙之前,我非要撬開你的嘴不可!”

“派你來的人給了你什麽好處,我們給你雙倍。”從遠淡淡道,“難道你家中沒有妻兒老小,不為自己著想,總要想想他們才是。”

那人似乎被觸動,但很快冷漠的別開頭,“別浪費時間了。盡管將我交到官府去!”

漫秋兒皺了下眉頭,有些不解。

臨江酒樓的老東家一口唾沫吐到了那人的臉上,“狗東西!下毒害我們酒樓,不將你千刀萬剮已是饒你狗命,你當自己是什麽!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,可惜投胎一回做人!”

無論怎樣的謾罵和汙蔑,都撬不動這人半分。

漫秋兒看著一旁悠然喝茶的趙禾木,心裏一動。

怕是這姑娘早就知道這家夥不肯說,才將他帶來給眾多東家審問的。

“趙姑娘,這人一直不肯說實情,你可有辦法?”

趙禾木饒有興趣的看著漫秋兒溫和的臉,“你這小娘子,觀察的倒是仔細。唔,你看出我已經什麽都問不出來了才問我,還是覺得我知道了些什麽?”

“你要是知道什麽趕緊說,何苦看我們在這兒著急!”富水樓的東家不滿的道。

趙禾木懶懶瞥了他一眼,“我憑什麽告訴你?難道憑你歲數一把,比我死的早?”

“你!!!”富水樓的東家沒想到趙禾木如此出言不遜,氣的胡子都歪了。

“趙姑娘,這人叫囂著讓我們把他送到官府去,我想,應當不是嘴犟。”漫秋兒沈吟了一下,略帶所致的望了一眼從遠,“該不會是衙門裏有他的接應罷?”

從遠眼前一亮,讚同的默默點頭。

兩人想到了一處去。

這家夥少說在趙禾木那兒受了幾天罪,他身上穿著的衣裳應當是這日才換的。可領口露出的皮膚帶著一些鞭痕,想來沒少遭到拷問。

這樣的情況下,他還能保持這樣的冷靜,想必吃定趙禾木不敢殺了他,最後的結局,還是要將他送到衙門去。

怕是旁人看不出他這樣的需求,但……

只要細細一想,這男子的言行不一致,便很容易猜得到了。

趙禾木眼前又是一亮,坐直了身體,“這你都想得到?呵,我倒是小瞧了你這個小娘子!”

漫秋兒不理會趙禾木的詞語,只是繼續自己的猜想,“姑娘既然已經知道這人應當與官府中的某人有勾結,那現在查出什麽了?”

“你猜猜。”趙禾木笑吟吟的望著她。

從遠接話道:“想來趙姑娘應當除了這件事之外,一無所獲。否則也不會將嫌犯送到富水樓供我們觀瞻問詢了。”

“你們兩個還真是對,心思果然細膩。”趙禾木挑眉,戲謔的看著漫秋兒,“那這差事不妨交給你們,你們好好拷問,看看能問出來什麽。”

漫秋兒與從遠對望一眼,兩人眼中掠過態度。

“這差事,我們怕是做不了的。”漫秋兒微笑著說。

趙禾木聞言冷哼一聲,“那邊莫要在這裏多說話了!”

這姑娘說話好生不客氣,怕是從小被嬌生慣養大了。

漫秋兒這般想著,抿了下嘴角,“若趙姑娘方便,我想有幾句話單獨和姑娘說。”

趙禾木盯著她平靜的面容,瞥開了眼角,“跟我來吧。”

兩人走出房間,在富水樓的樓下的拐角站定。

“外面是我的人,沒人會聽到我們的對話,要說什麽,快說吧。”趙禾木語氣中隱約帶了些不耐煩。

“姑娘應該選擇相信我,與我為友,而非質疑我,這會著了那些歹人的道,讓咱們這些東家自行起內訌,想來也是他們暗算咱們的法子。”漫秋兒慢慢的道。

趙禾木嗤之以鼻,不屑的哼道:“相信你?憑什麽?”

第四百二十五章臥虎藏龍

她的態度依舊傲慢而無禮,一副沒把漫秋兒放在眼裏的樣子。

漫秋兒並不在乎她的態度,她與趙禾木之間只是初次見面。天下之大,無禮的人何其多,她怕的不是人無禮,而是人存了壞心。

現在看來,趙禾木是敵是友還不能確定,在這之前,她得洗清趙禾木眼裏對她的成見和敵意,才能看清楚趙禾木意欲何為。

她目光淡淡的瞧著趙禾木,溫聲道:“趙姑娘怕是顛倒了主次——在懷疑我之前,趙姑娘不妨想想,我有什麽理由害你們?東寧酒樓何其多,憑我一人之力,又怎麽會做出這麽多的禍事?”

趙禾木目光炯炯,幹脆的道:“你既然這樣問,我不妨直說。據我所知,你們田緣酒樓無權無勢,背後除了縣衙裏的一個小官差,怕是再沒有可依托的人了罷?若憑借你們的實力,自然無法與我們抵抗。

既然只是默默無聞的一個小酒樓,生意又酸興隆,那為何這麽久還沒有遭遇暗算?

就算這事兒不是你們計劃所謂,也與你們脫離不了幹系!

東寧酒樓的確不少,但也只是在你們這些人的眼裏。這酒樓再多,我也沒放在眼裏。但若有人從中作梗,作到了我月香酒樓的頭上,那本姑娘絕不會慣著!被我查出來一個,我決不輕饒!”

漫秋兒知她這幾句話並非吹牛,而是絕對有這個實力。

這姑娘為人囂張傲慢,神色中隱隱有一種驕傲的貴色,想來出身非富即貴,不是她們這些平民百姓招惹的起的。

“若只是因為我們還沒有遭遇暗算便讓姑娘如此懷疑,怕是那幕後主使都要超乎預料了。”漫秋兒淡淡道。

趙禾木目光緊緊逼視著她,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年前,聚緣軒的東家曾經找我,說東寧鎮稀缺人手,讓我幫忙尋些手腳利落的夥計來。酒樓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,幫工幹活的人若不是相熟的,怕是流動的很快。我們酒樓剛開業的時候,也招了一陣子的夥計,但也只有寥寥幾個,一名副廚,兩名夥計。

此外的夥計,是從張掌櫃從前的仙來酒樓帶來的,以及我們村上的村民,大家相熟已經一年餘載,熟識的很。這一點,怕是我們田緣酒樓在眾多酒樓中,唯一占優勢的一點。那就是流動的人員很少。因此,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,我們想要提防,只要盯緊這三名外來的夥計,萬事足可。”

漫秋兒淡淡瞟了趙禾木一眼,“我不敢肯定我們田緣酒樓一定是安全的,但可以保證的是,我們田緣酒樓,一定是清白的。現下鎮上發生的這些事,與我們與沒有半點關系。幕後主使,也不可能與我田緣酒樓有關系!”

她聲音鄭重有力,神色堅定而沈穩,望著她,趙禾木心中平白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覺。

趙禾木垂眼思忖了一會兒,似乎在思量著漫秋兒的話。

“可僅憑 這些,我還是無法相信你們。畢竟東寧現在的酒樓,只有你們一家沒有遭到迫害。”她固執的道。

漫秋兒無奈搖頭,“若姑娘還是堅持己見,我也沒法子。那便走著看罷,真相總會揭開,兇手也會找到不是?”她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樓上的包間,“只要順著這條線,一定會查到真相。”

趙禾木沈吟道:“在你們田緣酒樓沒有洗脫嫌疑之前,查找真兇的事情還是不要插手了。”她目光明湛的望著漫秋兒,“畢竟,我要對鎮上其餘的東家負責。”

“好大的口氣!”樓上傳來一聲冷哼,一陣腳步聲傳來,只見黃正榮一臉不悅的走下樓梯,幾步之間走到趙禾木的面前,“枉你還是月香酒樓的東家!既然能將生意開的紅火,難道判斷真相的能力都沒有嗎?”“

趙禾木的臉色難看起來,“你是什麽東西,敢這樣對我說話?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……"

“我管你是什麽身份!”黃正榮輕蔑的看著她,“我敢用人格擔保,田緣酒樓不是幕後主使,而是……下一個會被迫害的酒樓!”

“你擔保,你憑什麽?”趙禾木怒極反笑。

黃正榮懶懶瞥了她一眼,“就憑我對漫秋兒的信任!也憑我對古師傅的眼光!”

“誰是古師傅?”趙禾木狐疑的問。

“古之道!”黃正榮挺直了腰板,居高臨下的瞥了一眼趙禾木。

趙禾木呆了呆,盯著黃正榮的目光移到漫秋兒的身上,“古之道是你師父?”

“是,”漫秋兒淡淡回答,“家師的確是古之道。”

趙禾木瞠目結舌,“我的確聽聞古師傅收了一個徒兒,不過,現下古師傅不是在臨江麽?你怎麽還在東寧?”

黃正榮咳了一聲,“古師傅和我姑姑簽下了契約,因此離開東寧與我姑姑一同去了臨江。此前,與漫秋兒一直在仙來酒樓中。”

趙禾木呆了一會兒,似乎在消化著黃正榮所說的事情。

“區區小鎮,想不到竟臥虎藏龍。”她喃喃的道了一句,再看漫秋兒的時候,眼裏溢多了一分信任。

三人再上樓的時候,與眾多東家商議了一番,決定還是先將這歹人關起來,等撬開了他的嘴巴再定下一步的是送押官府還是順藤摸瓜找出真兇。

人送到了趙禾木的月香酒樓後院。

一同去的,還有從遠和漫秋兒。

月香酒樓的後院柴房陰暗潮濕,趙禾木的兩個侍衛將男人一把推了進去,將房門重重的落鎖,而後便留下一個人在門外看著。

第四百二十六章打聽消息

傍晚送飯的時候,下人剛打開房門,就見裏面沖出來一個人影,下人和守在門口的侍衛來不及反應,竟被那人用板磚敲暈了腦袋,昏死過去。

後院的院門那人清楚的很,輕車熟路的跑到了墻頭,輕松的翻了過去。

月香酒樓的後身是夜晚的夜市,這會兒人多而雜。

湧進人群的男子在驚起了一小片的騷動之後,很快混進了人群,露出竊喜的笑。

一群傻瓜,難道真以為他打定主意要等著被送進官府麽?

提前逃出來,豈不是萬事大吉!

他不懼去官府,不是因為官府裏有他的人,而是能罩著他的人,沒把官府放在眼裏。

被抓的人從柴房裏跑了,下人發現之後連忙去稟報趙禾木。

彼時趙禾木正在酒樓的二樓的包間裏靠窗坐著,與人喝茶閑談,聽聞下人的話,她只是眉毛一挑,隨即漾著笑看向身旁的客人,“倒是真被你猜中了,這人果真會跑。”

“他心裏有鬼,自然會跑。不管官府有沒有他的人,若自己能跑的了,又何必鬧出那麽大的動靜?這種事自然低調一些好,否則,就算官府護著他,也要激起民憤。放心罷,我夫君腳力好的很,眼神也尖,被他盯上的人,逃不了的。”

趙禾木笑道:“你倒是對你夫君放心的很。不過,咱們不是用不著抓他麽?只要看看他和什麽人接觸就成了。”

“嗯,想來我夫君一會兒就能帶回消息了。”

次日一早,在田緣酒樓後院的客房,新來的夥計小白急匆匆的敲著客房的門:“漫秋兒姐,從遠哥回來了!”

裏面應和了一聲,“知道了!”

一整夜未歸的從遠神色還算平常,只是通宵睜著的雙眼有些發紅,此時正捧著妻子煮的熱粥,一勺勺的喝著。

“情況到底怎麽樣,你倒是快說呀!”

趙禾木一道早便被漫秋兒派人叫過來,此刻盯著從遠快一炷香的功夫,對方卻只顧喝粥,對昨夜發生的事情半點也未提起。

“不急,趙姑娘,你不是也沒吃麽?先吃點東西吧。”漫秋兒夾了一筷子清淡小菜,“嘗嘗這個。”

趙禾木不好拂了漫秋兒的好意,只得隨意的夾了快小菜,放到嘴裏,卻是一楞。

細細品了一會兒,她倒是忘了催促從遠,而是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裏,點頭稱讚:“古師傅的關門弟子,手藝果真比我家的廚子好。”

漫秋兒笑道:“喜歡就多吃些,只是些家常菜。”

飯桌上,催促的聲音消失了,倒是三個人在慢悠悠的進食,享受平常而普通的早飯。

吃罷了飯,不等趙禾木再催,從遠便開口了。

“他去了鎮上的紅月閣,一夜沒露面。早上的時候換了身衣裳從紅月閣的後門走了。”

“那不是鎮上的青樓麽?”趙禾木擦了擦嘴角,一臉鄙夷,“難不成他的老窩在那兒?”

漫秋兒問:“只他一個人出來?看到別的同夥沒有?”

從遠擡頭沈默了下,“看到了。和他一起從紅月閣出來的人,是周老三。”

“周老三!?”漫秋兒驚訝的張了張嘴巴,“怎麽會是他!?”

趙禾木聽得莫名其妙,“周老三是誰?你們認識?”

“原來同村的,也是個二流子,拋棄妻子的家夥。前一陣來我們酒樓鬧事,正好撞見王準,被押金監牢關了幾天。想不到一出來,竟然又做起這樣的行當。”

趙禾木聽得差不多了,冷哼一聲,“狗改不了吃屎的!要我說,咱們大周的律法就該改一改,把這些不三不四的二流子通通關進大牢,關到死才好!”

漫秋兒微楞了楞,竟是有些好奇這趙禾木的身份。能大言不慚的說出這樣的話,若她不是個腦袋有包的,就是個身邊有做得出這樣事情的人。

從遠淡淡瞥了一眼趙禾木,對漫秋兒道:“這事兒與周老三脫不了幹系。我們什麽時候去找他?”

漫秋兒沈吟了一下,“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,這樣,先回家一趟,你好好歇歇乏。”

兩人回到了秀山村,從遠回家裏休息的時候,漫秋兒和李翠花在耿家的堂屋裏說話。

“娘,我記得前一陣子你和我說過,大紅來找過你?”

“是呀,有一陣子了,咋忽然問起這事兒?”

“沒什麽,就是有些事兒向大紅打聽。娘,你若是知道大紅的地址,便告訴我罷。”

李翠花楞了下,繼而點頭,“她家就在東寧鎮鎮西裁縫鋪對面的胡同裏,你若是去,便給她帶些東西罷,想來這一兩個月,她這肚子也該生產了。”

漫秋兒點頭應下了。

次日一早,漫秋兒在鎮上買了兩斤五花肉和兩包糕點,去了大紅家裏。

大紅的男人是個裁縫,就在前面的那家裁縫鋪子,今個不在家裏。

挺著大肚子開了門,大紅見到是漫秋兒,楞了下。

“丫頭你咋來了,”大紅忙給漫秋兒讓進了屋裏,“快進屋。”

“來看看你,大紅嬸兒,”漫秋兒笑瞇瞇的看著她,“身子可還好?”

大紅臉上紅潤,身上穿著半信的紅襖,頭發也梳的光潔利落,與從前和周老三在一起時的那個女人大相徑庭。

“好,好著呢,他對我不錯的,每日去鋪子裏幹活之前,都給我做好了飯菜,不讓我去竈房裏幹活,對元寶也好,是當成了自己兒子的。”大紅輕聲說著,臉上洋溢著笑容。

第四百二十七章漫秋兒的感嘆

漫秋兒感嘆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,大紅嬸兒,元寶呢?”

“在裏屋睡覺呢。”

大紅帶著漫秋兒去了裏屋,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元寶。

元寶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胖了不少,也高了些,聽大紅說,現在已經會叫爹娘了。

漫秋兒打心眼裏覺得大紅改變了不少,也為她高興,脫離了苦海,現在過著幸福的日子,比什麽都強。

“丫頭,前幾日知道你大婚的事兒,嬸子身子不方便,也沒去成,但賀禮還是要備的,正好今個你來了,來,這個你拿著。”

大紅從床頭旁翻出了一對絳紅色的繡花鞋,繡花鞋上還蒙著一層紅布 ,鞋上的花樣十分的精致,針腳也十分的細致。

漫秋兒不禁訝了訝,也為這雙好看的繡花鞋所驚訝了。

“大紅嬸兒,這是你繡的?”這雙鞋的好看程度,好看到可以讓漫秋兒對大紅更加改觀。

大紅抿著嘴笑,“我哪兒有那能耐?是你叔——他不是裁縫麽!手巧的很!”

“哦!”漫秋兒恍然大悟,“叔的手藝可真好!”

“丫頭,祝你和從遠伢子恩恩愛愛,白頭偕老!明年也添個大胖小子!”大紅真心的道。

“謝謝嬸兒。”漫秋兒彎著唇角笑了。

兩人扯了一會兒家常,無非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瑣事,嘮嗑之中,裏屋的元寶醒了,兩人又從堂屋坐到了裏屋去,大紅一面哄著元寶,一面與漫秋兒拉話。

話說到了晌午,大紅自然而然要留漫秋兒吃飯,漫秋兒也沒推辭。

她倆這會兒說了這麽多,她都打心眼裏為大紅高興。

是以,她進來來這兒的目的,便實在不好開口。

晌午飯的時候,漫秋兒自然接過來炒勺,讓大紅去屋裏歇著。

吃飯的時候大紅笑道:“想不到我還能吃上酒樓大廚的飯菜,真是借了光了。”

漫秋兒笑道:“這有什麽?若嬸兒你什麽時候想吃了,就叫叔帶著你 和元寶去我們酒樓——田緣酒樓吃飯!一律免單!”

大紅靦腆的笑著,“我們這小家小戶,總去館子做什麽,帶孩子去,那不是讓他們敗味麽 ,嘴養刁了往後可不好養活!”

漫秋兒笑了一會兒,忽的問:“大紅嬸兒,我能問問你,你知道周老三現在做什麽呢嗎?”

這話如給平靜的飯桌上投下了一枚煙花,大紅臉色驀地變了。

漫秋兒見狀連忙解釋,“你別誤會!是這樣,前一陣子我們酒樓不是開業麽,開業那天……周老三去了。”

大紅的臉色又變了變,方才的眼色中帶著一股敵意 ,這會兒,敵意消散了,卻驀地多了一股厭惡。

看來她對周老三的憎恨早已深入心底,無法消除。

“他去你們酒樓鬧事了麽?”大紅輕聲問,見漫秋兒點頭默認之後,苦笑一聲。

“丫頭,若是旁的事兒,我就算上幫不上忙也得盡力一番去張羅張羅,可這事兒,我真幫不上忙。”

“周老三知道我改嫁這事兒,不瞞你說,前幾日還找過我,說是他現在日子好過,讓我跟他走,他會讓我和元寶過上好日子。”她垂著的臉上滑下厭惡的淚痕,“我怎麽可能和他回去!狗改不了吃屎,他不會變的!”

漫秋兒一怔,皺眉問:“他還回來過?他怎的這般不要臉?”

大紅嘆息了一聲,抱著元寶的手臂收緊,“我拿他沒辦法,又怕你叔知道,只能威脅他,若他再出現,就抱著元寶一塊上吊!他這才怕了,沒再來過!”

“我現在恨不能殺了他才解恨,心裏才能沒了顧忌!丫頭,這忙,我真幫不上!”她重重的撂下一句,再沒看漫秋兒。

她現下的情況,是恨不能離周老三越遠越好,漫秋兒知曉,可她從開始也沒抱著讓大紅出面的心思。

大紅懷著身子,漫秋熱此時來打攪,心裏已經很過意不去了。

是以,漫秋兒忙安撫道:“大紅嬸兒,你誤會了,我咋能不知道周老三是個啥人?你現在這身子,我能讓你出面跟他打交道麽?那我也太不是個人了!”

大紅擦了把淚,問:“丫頭,那你是想讓我做些別的啥?”

“嬸兒,我就是想來問問,你說之前周老三給人當狗腿打雜,那授命周老三的人是誰,你可知道?”

大紅怔了怔,聞言仔細思考了一番,繼而猶疑的道:“是啥人……我還真就不知道!就知道他那時候總往青樓跑,那個青樓,應當就是他主子的產業。”

“青樓!?”

漫秋兒心頭一震,那日從遠說起的紅月閣……

紅月閣……是葛翠英的產業!

難道這事兒與葛翠英有關系麽!?

漫秋兒忍著心頭的疑惑,與大紅道別,臨走之前摸出一吊銀子交到大紅的手上:“大紅嬸兒,在家好生照看著身子,等孩子生下來了,我來看你!”

急匆匆的回了家,從遠已經歇息完畢,在竈房生火燒飯。

漫秋兒原本苦苦思忖著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來,看著在竈臺前忙碌的男人,心裏平添一股子安定,似乎什麽憂愁煩惱都煙消雲散。

她的男人就有這樣的魔力,站在他身旁,什麽難事兒都變得不再困難。

想起來兩人已經有幾天沒有在一起獨處了,漫秋兒輕輕走過去,從背後環住了從遠的腰。

“回來了,”從遠並不意外,以他的耳力早就聽到漫秋兒回來了。

第四百二十八章安撫親屬

“嗯,”漫秋兒沈沈搭著眼皮,“你怎麽來做飯?”

從遠回身抱住漫秋兒,“為了讓你少辛苦一點。”

“做飯這種小事,本就是我喜愛。何況做給心愛的人吃,那就是一種享受了。”漫秋兒閉著眼睛輕聲的說著。

從遠一挑眉,“你這丫頭今日怎會說這些甜言蜜語?腦袋開竅了不成?”

漫秋兒嗔怪的看著他,“你才奇怪的很,見我說這些話只管聽著就好了,就不怕你這樣一說,往後我都不肯再講?”

從遠笑笑,“往後都不肯再講?一輩子那麽長,我才不怕你不肯說這些話。”

晚飯是從遠炒的兩個素菜,雖然賣相一般,但味道竟也不錯。

兩人邊吃邊談,沒一會兒說起了在大紅家得到的消息。

聽漫秋兒說罷她的猜想,從遠沈默了一會兒,竟是說:“與我猜想的差不多。東寧鎮鬧出這麽大的動靜,若說與官府沒有什麽幹系,是在叫人不信。”

漫秋兒奇道:“可你說葛翠英摻和這種事兒做什麽?她到底想謀求些什麽?這麽做又對她有什麽好處?”

從遠靜靜思量了片刻,輕聲道:“還有一事我沒與你說。你可還記得先前我追查張虎?張虎常去喝花酒的那間酒樓,正是紅月閣。”

漫秋兒驚的張了張嘴巴。

從遠接著道:“倒是不能肯定他們之間一定存有什麽聯系,但……張虎既然是紅月閣的常客,想來一定認識葛翠英。而周老三他們能在紅月閣計劃投毒的事情,想來也與紅月閣的老板有所聯系,這當中,難保他們沒發生過什麽。”

“聽你這麽說,那我們下一步應當是監視葛翠英?”漫秋兒皺著眉頭,想起葛翠英的勢力,不禁深嘆了口氣。

葛翠英在東寧鎮的根,深的很,想要連根拔起來,只憑他們兩個,怕是難。

誰知從遠卻並不是這個意思,而是道 :“不,下一個還是去查查張虎的底細,”

漫秋兒楞了下,看著從遠胸有成竹的神色,疑問也吞進了肚子,安定下來。

就在從遠著手查探張虎的行蹤的第三天,黃正榮的話一語成讖。

田緣酒樓也遭到了投毒。

而比之前幾家酒樓更為嚴重的是,田緣酒樓折了兩個人進去。

前一天還與夥計們打鬧成一片的石頭,在第二天早上離奇失蹤。而酒樓客人在開業之後先後出現嘔吐,眩暈,昏迷的現象,報官之後,衙門帶走了酒樓的采辦彭亮。

整個田緣酒樓陷入恐慌之中,張掌櫃勉強穩定住軍心,讓夥計去報信,將兩位東家請到鎮上。

酒樓歇業整改,漫秋兒饒是先前心裏有所準備,在看到酒樓門前的一片蕭瑟景象時,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。

“沒事,先和我說說,彭亮哥是怎麽回事?”漫秋兒頓了下,沈聲問。

張掌櫃卻是看了看漫秋兒的身後,“從遠呢?”

“他有點別的事出去辦,下晝就能回來了。”

從遠就在東寧鎮上,張虎的縣衙之外監視著,這事兒卻不能和任何人說起。

張掌櫃三言兩語將事情的大概與漫秋兒說了。

食客們食物中毒報了官,縣衙官差再不作為,也得抓個人進去安撫民心。

但這次王準並沒有露面,出頭的是另一個面生的官差,問誰是田緣酒樓的采辦,彭亮站出來,被抓走。

而先前負責酒樓采辦這一塊的,是從遠。

也就是說,彭亮代替從遠進了監牢。

漫秋兒聽聞到這兒臉色一沈,“可去尋過王準?”

“去了,”張掌櫃愁雲滿面的道,“他說已經去了衙門,打聽出消息來就會告訴我。彭亮臨走的時候還說,他進去,是為了讓你和從遠伢子兩個盡快找出真相,找出真兇。”

若將酒樓的采辦緝拿,怕是從遠少說要在裏面耽誤幾日的時間,這當中,怕是所能追查到的真相將一無進展。

漫秋兒咬唇道:“知道了,掌櫃的,酒樓這兒還得先麻煩你了。我得回村裏一趟。”

“丫頭,你放心罷。”張掌櫃鄭重點頭,“咱們一起都經歷過多少大事兒了,這又算的了什麽?”

漫秋兒感激的點了點頭,嘴角的笑容卻越發的苦澀起來。

她回村,無非是為了安撫彭亮的母親趙嬸兒和二丫。

回秀山村之前,漫秋兒去點心鋪子買了兩包糕點回去。彭亮曾說過,懷了身孕的二丫就喜歡吃這東西,還能打牙祭。

到了村裏,漫秋兒望著彭亮家的小屋,生出一股愧疚感。

彭亮做出這樣大的犧牲,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她可怎麽跟彭亮家的孤母弱妻交代!

她站在門前躊躇的時候,屋裏的門忽的開了,裏面走出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,正是二丫。

“呀,漫秋兒妹子,你咋來了!”二丫臉色一喜,大概是許久不見漫秋兒,忙沖她揮揮手,“站在外頭做啥,來屋子裏坐坐!”

“哎……哎!”漫秋兒忙點頭,臉色盡量表現的自然一些,擠出笑對二丫道:“嫂子,正好遇見你了,把這個給你,彭亮哥讓我帶給你的!”

“呀,他咋又買這個了,多貴呀。”二丫嗔怪著,臉色卻是泛著甜蜜的。

“他咋讓你帶,黑間不回來?”

“哦,最近酒樓人手不夠,這幾日又和一旁的月香酒樓競爭,怕是晚上也要開門攬客的。嫂子,真對不住,怕是要和你借彭亮哥幾天了。”漫秋兒一臉歉意的道。

第四百二十九章救人

二丫忙擺手,“欸喲,啥借不借的,他能有活幹還不是多虧了你麽!酒樓生意忙,他當然得去照看了!那……我去裏頭拿幾件換洗衣裳給他!”

二丫說著往屋裏走,漫秋兒見她步子邁的飛快,心裏提心吊膽,“嫂子不用!你、你慢著些!”

漫秋兒抱著二丫收拾出來的包袱離開彭亮家,千叮萬囑讓二丫小心照看身子,要不過幾天彭亮回來了見她瘦了可不依,二丫笑著應了,目送漫秋兒出門牽著牛車回家了。

到了傍晚的時候,從遠從鎮上打聽消息回來了。

他亦知道了酒樓發生的事情,臉色略微沈重。

“怎麽樣,張虎那邊有什麽消息沒有?”漫秋兒問。

從遠搖頭,“今日沒什麽異常,明日我再去。彭亮家去過了?”

“去過了,但我的說辭怕是撐不了太久。若彭亮哥在裏面關的太久,我怕……”

從遠制止住她的憂慮擔心,“幕後主使不會一連幾日不露出馬腳,就算他不露,我找上他,就不怕他不露馬腳了。”

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外面的黑夜,“不管幕後主使到底是誰,他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!”

此時此刻在耿家的小院裏,李翠花柱子他們這幾日並未去東寧鎮上,是以並不知道田緣酒樓發生的這些事情。

夫妻倆倒是商議著,過一陣子等份飯攤子擺起來,就將福寶送到牛家村的學堂去念書。

“就是不知二娃這孩子現在怎麽樣了,”李翠花嘆了口氣,“一轉眼都過去兩個多月了,一點消息都沒有,就是惦記他,也只能幹著急。”

“少說要三年五載,放寬心吧。”柱子安慰著,“這孩子自己選的路,說什麽都要走完的。”

李翠花搖搖頭,神色哀傷的道:“我也不知這幾日是怎麽了,心裏總是突突的跳,晚上做夢總想起二娃這孩子。你說,他該不會出了什麽事兒罷?”

“別亂想,二娃不是和武師傅在一塊學藝麽?能出啥事兒?”柱子寬慰著,眼神卻不自在的移開了。

與妻子一樣,他這幾日心裏也總是不安寧,晚上做夢也總夢到兒子小時候在繈褓裏大哭大喊的樣子。

這孩子,萬萬別出什麽事兒才好。柱子暗暗的想著。

次日一早,從遠和張掌櫃一同去了縣衙,想要將彭亮從牢裏保釋出來。

張虎似乎預料到田緣酒樓的人要來,早早等在縣衙中。

從遠連縣令的面都沒見到,便和張掌櫃一起被叫到了張虎的小屋。

張虎一副小人得勢的臉孔,冷嘲熱諷從遠先前田緣酒樓對他的無視,如今吃到了苦頭,感覺可好?

張掌櫃生怕從遠在這兒與張虎爭鬥起來,趕忙架開了從遠,在屋子裏給張虎賠著笑臉道歉。

張虎也不繞彎子,直接開口要一千兩銀子,一手交錢,一手交人。

“一千兩銀子!?”漫秋兒聲音微高,“他就不怕貪的太多被撐死麽!”

“獅子大開口,他首先也得是獅子才行,”從遠冷漠的哼了一聲,“不必理會他,兩天後,人一定出來!”

漫秋兒知他一定是想出了什麽法子對付張虎,便閉上了嘴巴,一直到了家裏,才問起從遠的計劃。

“可還記得之前我與你說過,張虎派人去藥房裏抓藥的事?這幾日去給張虎抓藥的下人跑藥房的次數又勤了,而且,雙倍加大了藥量。”

“可那張方子咱們不是找人打聽過了?並不知道對的是什麽病癥。”漫秋兒疑惑道。

從遠點頭,“的確沒人知道。但我們只要找到開出那張藥方的人問問,不就什麽都知道了?”

漫秋兒楞了楞,“你找到那人了?”

“嗯,”從遠淡淡應了一聲,“那人此時就被關在張虎的家裏,今夜,我們將他帶出來問問便可。”

先前從遠查到此人的時候,並沒有覺得這人身上會帶什麽證據,可現在看來,這個長期在張虎家與縣衙中被囚禁的人,很可能知道縣令和張虎的秘密。

此時,無論什麽樣的證據,都會漫秋兒這一方至關重要。

彭亮,也必須得從縣衙的監牢中救出來!

……

……

夜裏,兩人換上了準備好的夜行衣。

張虎家的防備遠不如縣衙,但不知為何今夜燈火通明,在院外便能聽到裏面傳來人說話的隱隱聲音。

兩人從後院縱身躍上了墻頭,跳進了院子裏去。

院裏漆黑一片,什麽都看不清楚。好在之前從遠來過張家,是以對張家的屋院坐落清楚一些。

他用手比了比院子 角落裏的小屋子。

那兒是柴房,想來那人應當就關在柴房。

看到柴房上重重的落鎖,漫秋兒心裏也肯定了下來,這柴房裏肯定關了人,否則,不會給一個不起眼的柴房扣鎖。

不僅是柴房的門扣上了鎖,就連四面的窗棱都用木條封死了,若沒有鑰匙,怕是很難講房門打開,救出人來。

好在從遠早有準備。

從韓敬遲手裏奪過來的菜刀削鐵如泥,今日正好派上用場。

火光四濺,又聽一聲清脆的聲響,沈重的鐵鎖已經斷開兩半,漫秋兒收好菜刀,從遠解開了鏈鎖,兩人閃身進了柴房。

柴房裏是點了一盞微弱的油燈的,進去之後,憑借著光照,兩人蹲下身子小心查探著,卻半天沒看到人的蹤影。

“難不成不在這裏了?”漫秋兒小聲的問,疑惑的將柴房掃了兩圈。

第四百三十章針鋒相對

從遠搖頭,“不可能。”

沒人又怎會在這裏點上油燈?又怎會落重鎖?

漫秋兒瞟到一旁角落裏的地上,橫七豎八的躺著一些瓶瓶罐罐,似乎是藥丸草藥之類的東西。

“在這兒!”從遠忽的從柴房後頭揪出一個人來,那人渾身枕著茅草,雙眼緊閉,似乎是昏死了過去。

油燈微弱的光照不清那人的面容,此時此刻兩人也來不及將他叫醒,詢問他的身份。

從遠將那人背在背上,正要出門的時候,卻聽外面有人說話聲傳來。

“老大什麽時候將那藥研究出來,兄弟們也好跟著沾沾光。”一個諂媚的聲音傳來。

“好說好說!”是張虎的聲音,豪氣的應允了,“不過這小子不聽話的很,我可是餓了他三天,才讓他乖乖來制藥的。”

“他可是大周的第一神醫,難道制作幾枚丹藥還不是手到擒來?”

“哼,這小子嘴硬的很,一口咬定沒有什麽千年雪蓮就做不出九花玉露丸來!”張虎冷哼了一聲,“被我餓了三天,還不是乖乖開始制藥?”

“老大,我可聽說一枚九花玉露丸價值千金,真有其事?”

張虎嘿嘿兩聲,聲音中充滿了得意:“沒錯!這九花玉露丸有起死回生之效,更能延年益壽,傳說可以長生不老!這小子既然出生醫家,是當今世上唯一研制出九花玉露丸的神醫之後,自然知道這藥的配方!”

張虎這番胸有成竹的言語聽得手下摩拳擦掌,“老大 ,那咱們這是要發啊!不過,這藥做出來可得不少時日吧?”

“得,不過有這小子在我手上,還怕他跑了不成?只要將這九花玉露丸的方子從他嘴裏挖出來,哼哼……”

後面的話不言而喻,這人在他手中沒了用處,自然只有死路一條。

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,沒過一會兒,便來到了柴房對面的茅房門旁,那手下自然等在門外待張虎方便,這個時間柴房的門不知什麽時候開了一道門縫。

“老大……”那人眼瞅著要叫嚷起來,脖頸後面拍來一記手刀,再沒多說一句話,便昏死了過去。

“喊什麽喊什麽,”等張虎從茅房裏出來,布滿的斥罵著,“老子拉個屎你還喊個不停,你當我是你娘要給你餵奶不成!”

外面寂靜無聲,腳下似乎踢到了一灘軟軟的東西,張虎低頭一看,神色登時警惕起來,“來人,來人!!!”

秀山村的方位倚靠深山,無論是東南西北的方向,想要離村只能從村口的方向離開。

張虎很快派人把守在村口,此時夜色已深,看到人影,如論是入村離村都要抓起來拷問一番。而張虎本人則帶著五六個手下,挨家挨戶的盤問巡查。

此時此刻,被張虎關在柴房裏的人早已經被從遠帶回了家,只是,若一會兒張虎前來搜查,決不能讓他進門就是。

“這人在發燒!”漫秋兒在堂屋照顧這人,摸了下他的額頭,卻發覺滾燙。

從遠給他號了脈,眉頭擰了擰,“這人的身子很虛弱,怕是要好好調養一陣才行。等張虎走了,我去給他煎草藥。”

可秀山村的人戶百十餘戶,等張虎查到這兒來,怕是要過去許久。

漫秋兒不由得擔心,“他的身體撐得住麽?”

“沒法子,若被張虎知道是咱們將他救出來,這事兒沒完!就算咱們沒事兒,怕是這人也留不住。”

從遠說的沒錯,若貿然在這時候煎藥熬藥,恐怕會影響事態。

漫秋兒燒了熱水,將帕子沾了熱水給這人擦手臉。這人的臉龐露出來的時候,漫秋兒便覺得有些面熟,忙叫了從遠 過來認。

床榻上躺著的年輕男子,年紀約莫二十來歲,容貌倒是俊逸清秀,只是因長期的關押和饑餓,使得他的臉頰兩旁深深凹陷了下去,一個正值壯年的男子,落得這幅容貌,想來也是可悲。

但看見這人的臉龐,從遠卻是一訝,略微思忖了一番之後回憶起來,“你可還記得王豹子家失火那晚?在王豹子家門外我們撞見一個男人,叫我們救他,可我們還沒來得及多說話,這人便被官差拖走抓了起來。”

漫秋兒一驚,“正是他!”

大半年前那晚上的男人,形容落魄,但遠比現在強健精神的多。

想來這半年,他便輾轉在張虎和縣衙中被關押著,但他到底是什麽人,為何值得張虎和縣衙如此 監管?

“怕是不止張虎和縣令他們,”從遠沈著道:“想來在王豹子死之前,他是被關押在王豹子家裏的。王豹子死了,才被縣令他們給抓起來,一直關押。”

漫秋兒沈吟了一會兒,道:“方才我聽張虎說了什麽九花玉露丸,可是從聞前輩那日給咱們的?”

“是,”從遠輕輕點頭,“不過我對這方面也知道的很少,若真如張虎所說,這人世代醫家,更是研制出九花玉露丸的神醫之後,那麽這人身份必定不俗,這樣身份的人,能被張虎他們抓起來,必有隱情。”

漫秋兒心裏一動,“今日說什麽都要保下他,才能將事情問個清楚。”

說話間,院外已經傳來一片嘈雜的人聲,漫秋兒側耳聽了一會兒,眼眸一沈。

“我出去應付他們。”從遠淡淡道,“照顧好他,先不必出去。”

穿著裏衣的從遠過了一會兒才打開房門,見到院外的一行拿著火把的人,臉色略微難看。

張虎面色不善,背著手看從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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